眾人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到了更衣室的門口。
只見門口一名少年戴著一副墨鏡,身著一襲米色風衣,深藍色牛仔褲,淺灰色馬靴,斜倚在門口,頗有一種活在眾生之上的架勢。
“你誰啊?!”丁凱問道,不過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誰知道會不會像剛才那樣來人身後又冒出來一群人。他耐心地等待來人走進更衣室,確定身後沒有援兵後,這才松了口氣,氣焰又囂張起來,指著來人吼道:“你TMD到底是誰啊?趕緊報上名來!”
來人冷笑一聲道:“在這金陵城,連小爺都不認識的人,壓根不配知道小爺我的名字!”
丁凱聽得摸不著頭腦,這邏輯怎麽聽怎麽混亂,不認識當然不知道名字,認識了還用得著問麽?不過,以他多年在江湖摸爬滾打的經驗,他很清楚這樣喜歡單槍匹馬直搗虎穴的大多是在裝X,但也不排除有的是真牛X,所以在確定對方身份之前,他還需要探探虛實。
只是身邊那些小混混們已經按耐不住了,他們本就是來撐撐場面的,還等著散夥回去宵夜呢,眼見著來的不過隻身一人,乾脆一擁而上拿下得了。
“鍾山高爾夫別墅,對麽?”來人走進,不緊不慢地說道,聲音依舊洪亮。
“等一下!”丁凱趕忙叫停了手下人,踱步到來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確定並不曾見過後,才又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呵呵,”來人白了他一眼道,“周文森不就那點房產麽?這回輸得不少吧,他也該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不窩在老家裡生悶氣他還能待在哪?”
丁凱倒吸一口涼氣,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聽人直呼周老板的真名了,來人果然不簡單!想到這兒他便緩和了些語氣問道:“敢問小哥尊姓大名?”
“你TMD是聾還是傻?我剛才不都說過了麽,在這金陵城,連小爺都不認識的人,壓根不配知道小爺我的名字!”來人以訓話的口氣說道。
丁凱強壓著心頭火,往四周看了看,在場幾十號人,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他又看向陳諾,連陳諾也是一臉困惑。
陳諾的確還沒認出來人,聽來人的口氣只知道來頭不小,可為什麽要出手幫他呢?
依舊不知來人的身份,丁凱隻好咬著牙客客氣氣說道:“既然你認識周老板,應該很清楚周老板的性子與手段,今天兄弟們奉命拿人,還請你高抬貴手,讓兄弟們辦完事好回去交差。”
雖然嘴上這麽說,他心裡卻在暗暗發狠,小子,但願你背景厚一些,要是哪天讓我知道你不是什麽人物,老子一定弄死你!
來人倒是笑了,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走到他身旁,頗有大哥風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呢,理解你們這些小羅羅,周文森要你拿人,你拿不到那是你的責任,所以我也懶得跟你在這兒費勁,待會兒我們同去鍾山高爾夫,我當面找周文森要人,如何?!”
丁凱聽了自然求之不得,連連點頭道:“那是最好的,那是最好的!”
來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表示同意,又往陳諾那邊走去。丁凱瞥著來人的背影,暗自思忖,這人到底是誰?看著年紀不大,做事風格如此老練,連周老板也不放在眼裡,江湖上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
來人走近,摘下墨鏡,陳諾這才恍然大悟,差點跳了起來:“我靠,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誰嗎?”
“我靠,
這才半年,你連小爺的名字都給忘了?!” “哦!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陳諾努力想了想,一拍腦袋,不就是那個胡作非為的胡,胡作非為的非,胡非嗎?
胡非卻衝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安靜,不要把名字給說出來。
雖然胡少爺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但平日裡為人還是較為低調的。一本胡家事,半部金陵史——這是坊間對於金陵胡家的傳聞,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胡家在南京城的地位之高已可見一斑。而作為胡家的太子爺,胡非的大名自然常常出現在各種傳聞之中。只不過,對於胡家這種地位的人家而言,出名並不是什麽好事,只是一種負擔,所以胡非輕易不會告訴別人他的姓名。這也是為什麽他會說不認識他的人不配知道他的姓名——不認識他的人壓根就達不到能夠與他胡家有任何交集的社會地位,又何必告之姓名呢?說起來,陳諾或許是所有認識他的人中唯一一個出身平凡甚至可以說是出身卑微的了。
“這樣,你跟他們走,放心,一路上他們不敢拿你怎麽樣,我開車跟在後頭,到了鍾山別墅,小爺我保你安全!”胡非不由分說地安排道。
“可是......”
陳諾還心有疑慮,又被胡非打斷:“可是什麽呀?作為你的救世主,你連句謝謝都不說,還猶豫什麽?小爺我時間寶貴,趕緊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有的氣質,而所謂的氣質便是長年累月的生活中所經歷的點點滴滴在言行舉止上的體現。比如胡非,即便他不穿金戴銀,單是從說話做事的方式來看,就讓人有一種此人出身一定不簡單的直覺。
於是,丁凱帶著小混混們,隊長帶著英豪隊的隊員們,胡非帶著陳諾他們從更衣室的大門依次還算有秩序地走了出來,看得打掃衛生的大媽傻了眼,心想今天這是什麽比賽,怎麽更衣室裡會有這麽多人......
出了體育館,小混混們各自取了交通工具,有開小破車的,有騎小摩托的,有坐自行車的,還有踩滑板的,眾人正要散夥,卻見兩道強光一閃,緊接著是一聲轟鳴的馬達聲,一輛亮黃色的蘭博基尼大牛便停在眾人面前,剪刀門升起,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過來,剛才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從車裡站了出來,衝丁凱說道:“你們在前頭開,我跟在後頭,別開太慢啊!”
丁凱愣了一下才回道:“知......知道了......”
這回他徹底打消了要調查來人身份的念頭,這還用調查麽?這車就是身份最好的象征啊!
路上,聽著身後跑車偶爾傳來的轟鳴聲,丁凱往陳諾身邊坐了坐,遞來一瓶水,笑眯眯道:“兄弟,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有得罪的地方,見諒,見諒啊......”
鍾山高爾夫別墅,雖說與胡非所住的頤和路比不了,但也算南京城比較高端的樓盤了,裡頭綠茵叢生,燈光幽暗,靜謐得難見人間煙火。麵包車在一棟別墅前戛然而止,丁凱等人客客氣氣地陪同陳諾下車,那架勢跟陪同領導參觀似的。陳諾抬頭看了看,這別墅建得跟碉堡一樣,門口還有人給站崗放哨,一看就不像是什麽好人待的地方。
周文森正在客廳焦急地來回踱步,這一晚他算是虧大了,本來打算趁著年底了大撈一筆,再給小情人們該買房的買房該配車的配車,這下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本金輸了個精光,身家沒了小半,氣得他血壓直往腦門心衝,哪裡還坐得住,就等著手下人把陳諾給弄來恨不得碎屍萬段,好好泄泄私憤。
就在他看見陳諾後剛要露出猙獰面目之時,胡非也跟了進來,他忙收斂一番,往臉上使勁堆笑道:“呦,這不是胡少爺麽?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哦,是來找延延玩的麽?她今兒不在,去她爺爺家了,要不麻煩你移步?我派人送你?”
胡非毫不客氣,往沙發上一座,翹起了二郎腿,反客為主道:“那倒不必了,剛才我跟她通了電話,約她在這兒見面。”
“這......你看這多不好,叔叔我這兒正招待客人呢。”周文森搓著雙手毫無底氣地陪笑道。
丁凱就站在旁邊,望著周老板從未有過的諂媚模樣,滿眼都是自己平日裡的影子。
“哦?招待客人?那怕是要等一等了,周延和她爺爺馬上就到。”胡非說道。
“什麽?!”周文森大驚。
就在此時,門外又響起了停車的聲音,周文森大驚,衝手下人一揮手道:“還不快走!走後門,別人讓瞧見!”
丁凱帶著小混混們一通手忙腳亂,又被周文森喊住:“把這小子也給帶著!”
“誰敢動試試?!”胡非‘刷’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陳諾道,“這小子是我的人!”
陳諾聽得直皺眉頭,雖說胡非顯然是好意,可這話裡怎麽聽著就是怪怪的......
丁凱遲疑地再望向周老板,周文森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衝他擺了擺手,他趕忙開溜。
一夥人還沒走出幾步,正門便又開了,周延的爺爺在前,急衝衝地走進來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架勢,而周延則跟在後頭, 瞧見陳諾先是愣了一下,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與胡非點了點頭。
老人徑直走到客廳中央,周文森連忙起身把沙發中間的位置讓了出來,不安地陪笑道:“爸,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我怎麽不能來?這是我的房子!我只要還沒死,那我什麽時候想來都可以!”老人的語氣裡透著明顯的不愉快。
“爸,瞧您說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周文森隻好裝作一副乖巧模樣。
“那你是什麽意思?!”老爺子說完白了他一眼,又把頭轉向陳諾道,“小夥子,有我在,別怕!我這個不爭氣的小兒子整天為非作歹,現在嚴打了他還敢頂風作案,早晚要出事!你來跟我說說,他把你弄來是不是要對你動手?你盡管跟我說實話!”
老爺子話音剛落,又像是發現了什麽,驚訝道:“咦,小夥子,我見過你啊!”
“爺爺,你糊塗了吧,他半年前剛來南京,我都沒見過他兩回,你怎麽會見過他?”周延說道。
這時陳諾也終於想起來了什麽,一拍腦袋說道:“您就是火車上那個......?”
“對對對,正好就是半年前嘛!延延你忘了?那會兒你奶奶犯病,我從大理匆忙買火車票趕回來,只有站票,路上我遇到一個好心的小夥子把座位讓給我了,我還跟你說過好幾回,哪天要是能找到人家一定要好好謝謝,今天這不就遇到了麽?無巧不成書啊!”老爺子笑呵呵說道。
一旁的周文森聽了眼前一黑,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