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幾桌的郅正忽然挺直了身板,整個人充滿了精神,頹靡之相全無,直勾勾地看向了前方。
“先生,你怎麽了?”
咕!咕!咕!
郅正先喝了幾杯濃茶壓了壓酒水,清醒了七分。
“查案!報仇!”
“啥?啥?啥?查啥?”
烏騅子雄掏了掏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自三日前從丞相府回來,他和郅正整日遊手好閑,哪有什麽案子要查啊。
“籍福!”
“誰?”
烏騅子雄再度確認。
“籍福!”
郅正冷冷道。
“先生,你沒搞錯吧?”
“我一直都覺得這個籍福很怪,一個官奴,一個下賤的官奴,竟然能連續三次都在朝中極有權利的人家中當管家,而且是正受皇帝寵幸的權臣,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郅正斜視向烏騅子雄,烏騅子雄哪裡能想那麽多,在郅正的逼問之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這裡面有什麽奇怪的?籍福那人咱們又不是沒見過,十足的賤骨頭,又挺會做人,能說會道,在各種人面前遊刃有余,沒準那些當權者就喜歡這種狗呢。”
烏騅子雄分析道。
“不,不,不,良臣不侍二主,更何況是仆人呢,他怎麽到誰家都能當管家,掌握他主人的全部消息,這裡面太古怪了,我這些天一直在想,咱們之前是哪裡出了問題,剛才聽那一桌的人這麽一講,我決定從籍福這裡打開缺口,看看他到底是有什麽能力怎麽到哪裡都能被這麽重用的。”
郅正摸著下巴,下了決心,河內郡那件事在他心裡已經成了一個坎,一個心結,而他要做的就是要邁過這個坎,打開這個心結,而目前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只能找這個伺候過魏其候竇嬰和丞相田蚡的管家了,他絕對知道不少實情,同時有個大膽的想法,只是不能現在說,畢竟只是無理由的猜測。
“先生,那萬一咱們冤枉了他呢?這廝現在可是丞相司直主父偃的狗,打狗還要看主人不是,這萬一搞錯了,先生你這邊跟主父偃大人不好交代啊。”
烏騅子雄勸解道。
“你終於長了一回腦子了,我也考慮到了這一層,所以我決定……”
郅正眯著眼睛飽含深意地看向烏騅子雄。
“先生,你要怎麽做?”
“蒙面,綁架,裝作搶劫的人,逼問出實情,驗證我心中的猜測。”
郅正考慮周詳,自然不會給別人落下話把子,得罪了正當紅的丞相司直主父偃。
“好,我烏騅子雄隻信先生的,先生說什麽,就是什麽,先生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咱們現在就去嗎?”
烏騅子雄躍躍欲試,摩拳擦掌道。
“你沒聽那桌客人說嘛,等一個時辰以後,快要宵禁的時候去鳳來樓門口堵他。”
“好,全聽先生的。”
子夜十分,已經宵禁,但是郅正和烏騅子雄乃是官員,享有特權,路過幾次巡夜官兵盤查後,拿出官憑,也就可以順利躲在鳳來樓附近的街道深處。
良久,鳳來樓大門從裡面被打開,走出一個錦袍老者,正是管家籍福,只不過此人一臉享受,當然還有一臉的疲憊,好似突然之間老了好幾歲,不停地打著哈欠,向外走去。
“他娘的,現在的窯姐也太生猛了吧,老子差點被榨乾,死在妓院裡,這種地方還是少來的好,幾個月的工錢捅幾下就他娘的沒了,打個水漂還能聽到水聲呢,這他娘的銷金窟。”
管家籍福一手扶著酸痛的腰,一手扶著手能接觸到的地方,要麽是鳳來樓門口的柱子,要麽就是路邊攤販沒有帶走的攤子,要麽就是街道上的牆壁。
“汗巾蒙臉!”
郅正交代一聲,和烏騅子雄用趕緊蒙住了臉,好在他們二人這幾天穿的都是普通便服,從外形上來說基本上看不出來是誰,更何況是如此深夜。
“他娘的,越想越氣,老子花了那麽多錢,就讓不讓留宿,看老子下回還照顧你生意……”
被半夜趕出來的管家籍福回頭對著鳳來樓如花姑娘所在的房間罵了幾句,這一回頭,就看到面前站著一個蒙臉漢子。
“嗯?”
管家籍福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此時早就到了宵禁的時間,街道上除了巡夜的官兵,不可能有普通老百姓,看著眼前蒙面漢子,有些發懵,酒勁過去,瞬間嚇清醒了。
“劫道!掏錢!”
郅正壓著嗓子嚇唬道。
“我去你媽的,知道爺是誰嗎?”
管家籍福自知年邁,可能不是眼前這少年的對手,痛罵一聲後,準備往回跑。
“哎喲!”
這一回頭,撒腿剛要跑,就撞到了一個跟小山一樣的東西,捂著腦袋一看,居然又是一個蒙面漢子,只不過那漢子矮壯矮壯的。
烏騅子雄難得機靈一回,如果用正常身高擋住管家籍福,像烏騅子雄那樣的身板,即便是蒙著臉,像見過他的管家籍福估計能認出來,畢竟烏騅子雄這身高、這體魄長安城少有,所以他領會到了郅正不讓對面發現自己是誰的意圖,半蹲著站在管家籍福身後。
“你也是劫道的?”
管家籍福話還沒說完,腦袋後面挨了一悶棍,眼前一黑,昏倒過去。
水聲潺潺,寒風一過,吹得枯枝亂顫,刮起一陣怪聲,旁邊一處廢棄很久的老屋子亮著些許殘光。。
噗!
一桶水澆在了被蒙住眼睛吊掛在房梁上的管家籍福臉上。
“哈!哈!哈!”
管家籍福被徹骨的冷水一激,整個人打了一個機靈,快速地大口喘氣。
“嗯?這是哪?你們到底想幹嘛?”
管家籍福認識到自己被綁架了,趕緊瘋狂的掙扎,忽然脖子處有一處透著殺氣的寒意,他知道是有人拿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了,當即不敢動了。
“爺!爺!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嘿嘿嘿!”
管家籍福對著前方害怕地微笑道。
“爺們路過長安城,正愁沒錢花,遇上你這個倒霉蛋,怪不得兄弟們了。”
郅正嘴裡含著兩塊石頭,說話的聲音特別怪異,所以管家籍福根本聽不出綁架他的人到底是誰。
“爺!不就是錢嗎,好說,好說。”
管家籍福懸在半空點頭笑道,暗示對方自己很有錢。
“錢?你他娘的全身上下就幾百枚五銖錢, 還他娘的裝的挺闊氣啊,兄弟給我打!”
郅正對著烏騅子雄一歪頭,示意嚇唬一聲,烏騅子雄甩起鞭子往別的地方抽打幾下。
啪!啪!
聽得管家籍福心驚肉跳,他要是再年輕個二十多歲,倒也能挨上一頓打,如今都六十多了了,一把老骨頭,去窯子嫖的都費勁,更別說什麽挨打了,當即趕緊求饒。
“爺們,咱有錢,有錢呢,這不是剛從窯子裡出來嘛,花的差不多了,這樣,爺們幾個跟我去府中拿,保證你們一輩子吃喝不愁。”
郅正趕緊一歪頭,烏騅子雄領會其意,對著管家籍福的屁股上就是狠狠一鞭子。
啪!
“哎喲!”
管家籍福慘叫一聲,這一鞭子下去,尤其是烏騅子雄下手,抽的他就跟被雷擊中一樣,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