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我,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郅正說完,再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之前那種由衷的挫敗感讓他整個人沒有了之前的衝勁和狠勁,只有無限的疲憊和心累,唯有大睡一覺,方能放松。
哢!
房門被推開,冷著臉的郅正和對著郅正一臉崇拜的烏騅子雄從二堂走了出來,在管家籍福的注視下,穿過石子路,進入大堂,準備出了丞相府。
“先生,你可真是善良啊!”
烏騅子雄對著郅正豎起了大拇指,由衷的讚美道,郅正一句話,可以殺河內郡一百五十多人,也可以救田蚡家一千多人,力量何其壯哉。
“哎,其實我也不想,誰讓咱們攤上這麽一個皇帝啊,一旦殺人要殺就殺九族,我心沒有這麽狠,走吧,回去歇息吧,我累了。”
“諾。”
身困體乏的郅正低著頭往前走,一直在思考自己這樣做值不值得,是不是違背了本心,可還沒走出丞相府大門,就被一旁攙扶著他的烏騅子雄用胳膊搗了幾下。
“啊?”
郅正緩緩地抬起了頭,烏騅子雄衝著前方歪了歪頭,示意郅正注意。
“嗯?”
龍輦降至,八官令聖春坨、乳虎寧成在旁,天子劉徹赫然出現在丞相府門口。
“落駕!”
八官令聖春坨命令一聲,龍輦拉低,天子劉徹高興地走了下來。
“恭迎陛下聖安!”
郅正、烏騅子雄以及看守丞相府的眾多未央衛尉衛士同時下跪迎接。
“起來吧,都起來吧。”
天子劉徹徑直向郅正走來,一臉笑意,同時也細心的看出郅正滿臉的失落和疲憊。
“不知陛下此來何乾啊?”
郅正起身垂問道。
“哦,一來是看看,你小子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想來以你的鐵面無私,咱們的丞相應該招了吧?
二來呢,聽說咱們的丞相瘋了,這倒是新鮮,寡人特意來看望自家娘舅,一驗真假。
你這是要走嗎?先陪寡人一起進入看看不遲。”
天子劉徹豪邁地摟住郅正肩膀,就往丞相府裡走。
“陛下,恕臣有罪。”
“你又何罪?”
“田丞相昨日被卑臣一嚇唬,竟然給嚇瘋了,是臣之過也,請陛下降罪。”
郅正恪守君臣之道,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把所有的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
“先生真是仗義啊。”
烏騅子雄也明白郅正的意思,希望天子劉徹不要對付田蚡轉而問罪郅正,這樣能替丞相田蚡分擔一些壓力,感慨之下,自愧弗如,感動的眼淚在眼眶打轉。
“哈哈哈哈!郅正啊,你在逗寡人開心?
世人皆知你乃神斷,那些手段寡人也是親眼目睹,如果要是別人給寡人說這話,寡人信,可是是你郅正啊,當今世上有幾人能騙的過你?
難不成是你小子收了丞相田蚡的好處,這才攬罪?可你不是貪財好色之人啊,說說怎麽回事?”
天子劉徹繼續往前走,心裡跟明鏡似的。
“陛下說笑了,世人雖然稱頌卑臣為神斷,但亦稱我為狼臣、虎吏,盛名之下無虛士,丞相田蚡又是膽小怕事的人,故而被卑臣嚇瘋也說不定啊。
卑臣思來想去,定是昨日說的話有些狠了,故此導致丞相田蚡如此。”
天子劉徹沒有先回應,看了看郅正那認真的樣子,隨即笑道:“郅正啊,你還是太嫩了,寡人那娘舅是個什麽人,寡人最清楚不過了,像他這樣擁有財富名望卻又極為怕死的人,怎麽可能被你一個入朝沒多久的後輩給嚇瘋呢?
走,隨寡人進去瞧瞧,他騙得了你,可騙不了寡人。”
天子劉徹松開郅正,帶頭進入二堂,一路披靡,所見者,無不下跪低頭,王者之姿,不過如是。
“田蚡人呢?”
站在二堂前,天子劉徹對著裡面呼喊道,同時皺了一下眉,二堂的台階上擺放著一方桌子,上面放著丞相印璽以及官憑若乾文書,其後有幾十個大箱子,堆在二堂門口,並且全部打開,裡面擺放著各種奇珍異寶,以及黃金、白銀、五銖錢,尤其是那些奇珍異寶、金銀玉器,隨便一件,估計最少十萬金不止。
“田蚡,你這是何意?”
天子劉徹又對著二堂內朗聲質問一聲。
“陛下,老奴乃是丞相府管家籍福,我家丞相有事托老奴告知陛下。”
管家籍福從堆成小山的箱子後面跑了出來,跪倒在天子劉徹跟前。
“咱們丞相官威不小啊,寡人來看望他,居然讓一個官奴跟寡人說話,哼!好的的面子啊!”
天子劉徹一臉不悅。
“什麽事?你說。”
郅正趕緊插嘴道。
“啟稟陛下,我家丞相時而瘋癲,少時清醒,在清醒時,告知老奴,說他年老體殘、不堪重用,我大漢朝的丞相怎麽能是一個瘋子呢?
故此乞骸骨,交丞相璽綬,並且上交國庫丞相終生俸祿、貪汙受賄之錢財、所有田產、地產地契名馬名狗,供陛下興兵討伐匈奴,以為軍資,同時辭官帶著全族人回老家養病!終生不再進入長安城一步。”
管家籍福如實道。
“喲!這倒是令寡人意外,寡人那視財如命的舅舅清醒的時候做著糊塗事,瘋了的時候竟然還做起了清醒事,有意思!有意思!”
天子劉徹看著那堆金銀財寶、田產地產地契,估摸著丞相田蚡撈了一輩子,他所有的資產如果充作軍資,至少是國庫的三成左右,本來還有些不悅,可此時,嘴角樂開了花,扳倒一個田蚡,福了一一方軍隊,劃算,劃算。
“陛下小心!”
烏騅子雄突然跳了出來,橫起霸王長矛,立於天子劉徹之前,緊張地看著二堂上突然冒出的一個身影。
“彘兒!彘兒!你別跳!千萬別跳!娘舅這就來救你!”
之間丞相田蚡突然從房頂上出現,手裡拿著一個由田產、房產地契錦帛做成的簡易紙鳶(風箏)在屋頂上跳來跳去,一臉緊張,言語甚是關心,抬頭仰望天空,似乎在關心地看著什麽人。
“……”
天子劉徹面對此情此景,陷入了深深地回憶之中:
在天子劉徹懵懂無知還是黃發垂髫的時候,與眾皇子在長樂宮城牆上嬉戲打鬧,當時的太子劉榮受其母栗夫人挑撥,認為劉彘(劉徹)的母親是二婚再嫁之人,所生皇子劉彘不是景帝血脈,使劉姓皇族血脈不純,於是和其他幾個皇帝誆騙年幼無知的劉彘,想要讓其自殺。
“弟弟,把你綁在紙鳶上,你就可以飛起來了。”
太子劉榮和其他幾個皇子騙著說著就把紙鳶綁在了劉彘的雙臂上。
“榮哥哥,那我會不會摔死啊?”
劉彘天真問道,但沒有拒絕和反抗幾位皇兄給綁風箏。
“放心,只要紙鳶在你身上,你就能飛!”
太子劉榮繼續誆騙,待給劉彘綁好風箏後,準備讓劉彘從十幾丈高的城垛上跳下去。
“太子,這樣不好吧,王夫人(王娡)怪罪下來怎麽辦?”
“是啊,太子,陛下知道也不高興啊。”
伺候他們的宮女、黃門在一旁勸諫道。
“嗯?”
太子劉榮頤指氣使一聲,眾黃門、宮女趕緊低頭,不敢頂嘴。
“到底是我是太子還是你們是太子?今天這事誰要是說出去,誰就死!”
太子劉榮趾高氣揚的威脅一聲,眾黃門、宮女趕緊低頭答應。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