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奢侈了吧。”
郅正和烏騅子雄聽後不但不想享受,反而心底冒出一股火氣:這河內郡的百姓都快餓死了,你們大魚大肉還則罷了,反而窮奢極欲,驕侈暴佚,兩千條魚那要救多少百姓?養活多少人?能吃多久?魚唇吃也就吃了,居然還把剩下的魚肉給扔了,寧可扔了,不予百姓,如此這般,還心安理得、習以為常,十足的畜生,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這菜還行啊,不算破費。”
丞相少使散丹丘動手夾了一筷子,放在嘴裡嚼了一嚼,感覺味道鮮美,覺得這群官員為了招待他們,很上心,所以替他們說了一句。
“散大人,這還不算破費?恩?
你是丞相的女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吃慣了錦衣玉食,穿遍了綾羅綢緞,哪裡知道老百姓的苦楚?”
郅正已經了然,這丞相少使散丹丘跟這些貪官墨吏、無能之輩,隻知討好上級的廢物們是一丘之貉,氣憤之下,忍不住冷嘲熱諷。
“你說誰是雞?誰是犬?你今天把話說清楚?我散丹丘雖然是丞相少使,當今丞相女婿,但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本官能不知道百姓的難處?
但咱們好歹也是天子特使,難不成他們用冷炙殘羹招待咱們,你就高興了?恩?
萬一到時候你又說他們不尊重天子特使,那就是藐視朝廷,人都長了一張嘴,話就都由你說?”
“如今災民數萬,為了活下去賣兒賣女,挖野菜、吃樹皮,有甚者吃起了觀音土,你也是一路過來的,你也是都看到的,你也是個讀書人,怎麽就不知道為百姓考慮?
如果把這些吃的東西給那些災民,不好嗎?知道能救活多少人嗎?
我們是官,我們是父母官,百姓都吃不上飯了,你們還在這窮講究?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難道本官說錯了?若是老百姓過的好,你們治理有方,如此這般,還說得過去,可是你們出去看看,那些老百姓都成什麽樣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形如畜口,我們這些當官的還有臉在這裡享受?”
郅正拍案而起,烏騅子雄跟著站起,怒目金剛,看著烏騅子雄手中的天子符節,紛紛低著頭不說話。
丞相少使散丹丘還要辯解,侍女們又端上了一道菜,銅盆之中,用簽子串了比雞腿還小的鳥腿,不知道是什麽鳥的。
“郡守大人,說吧,這道菜又是什麽名堂?”
郅正冷笑著夾起一塊肉,放嘴裡細嚼慢咽。
郡守邱大輔一看郅正居然動筷子了,趕緊起身笑著解釋:“這道菜名叫玉腿林,乃是由鵪鶉、鴿子、麻雀的大腿上的肉編串起來,以炰、燔之法,用小火炙烤半刻鍾,再撒上西域香料,味道妙不可言啊。
郅大人,這玉腿林滋味如何?”
郅正明顯的能感覺到身後的烏騅子雄憤怒已極,他一個剛當官的軍伍都知道這種時刻應該縮減開支,把所有的錢糧都用在快要餓死的災民身上,可是這些官員呢,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在炫耀,郅正的冷嘲熱諷,居然還聽不出來,氣得他就想把眼前這群贓官痛打一頓。
“先生,咱們有天子符節在手,某實在是聽不下去看不下去了,允許某活剮了這群枉受天恩披著人皮的畜生,請先生千萬允諾。”
郅正也很生氣,可為了日後救那些災民,還要用這些熟知當地情況的官員,所以就忍了下來。
“爾等好口福啊,你們慢慢享受,本官可吃下去,那麽多災民還餓肚子呢,本官有什麽臉皮吃飽呢?告辭,明日再見!”
郅正拱手告辭,烏騅子雄瞪了一眼眾官吏,跟著郅正走了,那一百羽林都是戰死沙場的將士們的後代,也是窮苦人家出身,見這些狗官如此奢靡,還不知道有啥更奢侈講究的飯菜沒上呢,他們的上司驃姚校尉霍去病在他們來之前,就交代一定要聽郅正的話,要不然回去等著毒打,看不過眼的一百羽林也要起身離開。
“你們吃吧,要不然都浪費了,一路辛苦,多虧了你們,本官之前答應你們來到河內郡就讓你們吃好喝好睡好,吃吧,不必愧疚。”
郅正對了那一百羽林擺了擺手,就帶著烏騅子雄離開了。
“那個誰,把郅大人和虎賁校尉帶到州衙廂房內住下。”
郡守邱大輔到底一方大吏,老辣穩重,郅正雖然給他們甩臉子,可依舊熱著臉暖郅正的冷屁股。
“唯!”
一名在周圍站崗的差役帶著郅正和烏騅子雄往廂房走。
“好大的官威啊。”
“不就是個侍中嘛,論品階,還沒我們這些郡州官員大呢,神氣什麽。”
“我等挖空心思等著伺候,沒想到給臉不要臉。”
郅正和烏騅子雄一走,那些官員才敢說話,對於郅正那一副故作清高的樣子,十分不喜。
“諸位同僚,不必理會那鳥官,咱們吃咱們的。”
丞相少使散丹丘站起身照顧大家繼續吃飯喝酒,不要因為郅正那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鳥人破壞了氣氛。
“散大人,您是丞相女婿,地位極高,他就是個侍中,怎麽那麽難纏?真以為拿了天子符節就比當今天子還神氣?”
郡守邱大輔走到丞相少使散丹丘跟前打聽郅正的底細。
“可說呢,這小子就是個靠著繡衣尊使寧成寧大人當上的官,進入的內朝,屁都不是,不過他爹是個人物,可惜早已作古咯。”
丞相少使散丹丘搖著頭看著郅正離去的方向詆毀一句。
“他爹誰啊?能比您的老泰山還厲害?”
“前朝景帝在位時的名臣酷吏,蒼鷹郅都。”
丞相少使散丹丘滿不在乎的來了一句,可聽傻了眾官員。
“……”
那些端起酒杯的官員聽到郅正他爹的名字,嚇得手一抖,杯中酒全撒了出來,那些剛動筷子往嘴裡塞肉的官員聽到郅正他爹的名字,嚇得剛嚼碎下咽的肉,一下給吐了出來,場面瞬間冷清了下來。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在大漢朝有一種官員除了皇帝外,誰都不敢得罪,那就是酷吏,酷吏不僅是手段狠辣,滅絕無情,更是以不怕死著稱,蒼鷹郅都人雖死了十多年,可名聲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成了當下酷吏們的榜樣,眾官員聽到蒼鷹郅都的名字,哪還有心思吃飯啊,萬一郅正也跟他爹一樣,他們這些官員本來就不乾淨,要是讓郅正抓住了小辮子,那還不往死裡整。
丞相少使散丹丘也是個伶俐人,為了安撫人心,為了替自己的嶽父老泰山從這些官員手裡撈到好處,趕緊緩解氣氛,總不能這一趟吃苦白來,空手而回吧。
“各位同僚不必憂心,我家老泰山來之前就告訴本官,不必理會那個鳥人郅正,大小事務都聽本官的就好,只要各位心意一到,放心,爾等升遷的機會可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