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趕緊進宮吧。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趕在內朝朝議之前,趕到麒麟閣。”
寧毅抬頭看了看時辰,估摸著快到了內朝朝議的時辰,帶著郅正調頭章台後街,往相反方向的西安門騎去。
“哦,那咱們還是先進宮吧。”
郅正憂心忡忡,接下來要面對嗜殺成性、比他還狠的千古一帝劉徹,心裡是不停地胡思亂想。
“對了,稼軒,今內朝議政可跟往常不大一樣,你可一定不要犯你的倔脾氣,一定啊。”
寧毅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著做事出人意表、行事乖張的郅正叮囑道。
“哦?有何不一樣?”
郅正微微轉頭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寧毅。
“也奇怪,咱們內朝一向是沒有讓外朝官員進入麒麟閣議政的規矩。
今倒是新鮮,除了你認識的那老幾位之外,縣官還請來了丞相田蚡、禦史大夫韓安國……”
寧毅如數家珍的一點點提點道。
“禦史大夫韓安國?就是死灰複燃的那位國士?”
郅正想起了死灰複燃這個典故,正是禦史大夫韓安國在前朝景帝親弟弟梁王劉武所屬藩國當國相時,因為被梁王劉武猜忌下了大獄,困於牢獄之中,被獄吏羞辱,振聾發聵一聲,這才有了死灰複燃這一成語。
“還國士呢?你可知道你在河內郡做下那等禍事,就是禦史大夫韓安國為主統率言官、丞相田蚡為輔聯合百官一同彈劾的你。
行了,別打岔,等我完你再問。”
寧毅懟了一句沒心沒肺的郅正後,繼續提醒。
“光祿大夫臧塗、關內侯衛青大將軍、未央宮衛尉程不識老將軍,還有參議侍中魏其候竇嬰竇大人……”
郅正一聽,心中大奇,疑竇叢生,不禁又插嘴道:“魏其候竇嬰竇大人怎麽成參議侍中了?”
“讓你別插嘴,等我完啊,真是的,好狗還不打岔,更何況是我的好兄弟呢。”
寧毅白了一眼郅正。
“得得得!你繼續。”
郅正聽到別的名字還不甚疑惑,怎麽這乞骸骨歸田園的魏其候竇嬰不是不願意再做官了嗎?之前出山也只不過因為魏其候竇嬰擅長治水,所以才臨時啟用,怎麽這一路趕來,看淡官場的竇嬰居然沒有拒絕子,再度出仕呢?
這一點不得不讓郅正有所懷疑,到底是什麽原因才能讓這個心灰意懶、興味索然的老臣子再度出仕呢?而且是擔任參議侍中,這個官職跟郅正差不多,但政治意義大於本身官職,那就是再度受子恩寵,極為信任,他不可能不明白,再度出仕意味著消停了數年的竇、田黨爭重燃戰火。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郅正搖頭苦苦思索,可依舊猜不出個原由,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宗正劉懋、廷尉張湯、大鴻臚等新老舊臣、朝中文武權貴皆在,都是縣官目前最為倚重的人,起來兄弟我多少有些感慨,像這樣的大場面,估計咱們內朝幾十年才有這一次盛會啊。”
寧毅的話意味深長,讓郅正浮想聯翩。
“這麽多官員在外朝未央宮前殿自然是上朝,能夠得見,可在內朝,兄弟我也是第一次見這陣仗,總覺得這一次商議的一定是利在千秋的大國策啊。”
以郅正目前知道的信息來判斷,也只能這麽想,要不然不可能同時有這麽多外朝大臣進入內朝議政,這一點是子劉徹不允許的,也是不成文的規矩,誰都不敢僭越。
“所以啊,兄弟我為你擔憂啊!”
寧毅騎著馬拍了拍郅正的肩膀。
“怎麽?難不成今這麽多內外朝大臣齊聚一堂就是為了定我的生死?兄弟我沒這麽大面子吧?”
郅正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同時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他並不害怕之前得罪過得丞相田蚡、宗正劉懋,也不擔憂關內侯衛青大將軍、廷尉酷吏張湯,還有別的什麽沒見過的官員,唯獨擔心的就是禦史大夫韓安國其人。
此人老爾倪辣、老謀深算,遇事往往能洞察先機,卻又裝的一手好糊塗,又似牆頭草,隨風倒,每每遇到重大事件,不僅能夠明哲保身,而且可以做到進退自如,立於不敗之地,可以是寧毅嘴裡最為厲害的狠辣角色,其城府、智謀、心計完全凌駕於什麽乳虎寧成、丞相田蚡、魏其候竇嬰之上。
若是此人要害他,他必死,可是再一回想寧毅剛才的話,如此厲害的角色之前居然帶頭彈劾他,最吊詭的就是郅正沒有死,這可真是雲裡霧裡看不清風雨,搞不清楚這些人在背後到底盤算著什麽事情呢?
郅正思之慮之,但不能詳查之,頗為頭痛。
“行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在河內郡犯下的事情雖然可大,但也可,自子暗示要保你以後,誰還敢提你這事?
除了那些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言官。”
寧毅挑動眉毛斜著眼睛瞥了一眼看起來有些飄飄然的郅正。
“聽寧兄的意思,你似乎知道一些內情啊?
咱們是兄弟,不放透露透露?”
郅正調笑道。
“兄弟我為官的火候跟那些老狐狸比,還是太嫩了,我雖然在長安城,時時在子身邊,但也不知道今朝議的事項具體是什麽?總之不是你,你就別擔心了。
不過早些時候,兄弟我詢問過我爹,就連我爹也有些糊塗,看不出個真真假假,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對我交代了八個字!”
寧毅眯著眼睛不解地看向前方幽幽一句。
“哪八個字?”
郅正追問道。
“靜口不言,隔岸觀火。”
“喔?”
郅正知道乳虎寧成不會害了自己的兒子,所以這八個字絕對非同一般,意義非常,於是低頭思量起來。
“所以啊,兄弟我今要告訴你的是,你一定要管住自己的驢脾氣,千萬別找死,今要是找死,那就是秦地社稷之神、楚地東皇太一都不能救你的性命咯。”
寧毅好心的叮囑,話間騎行到了西安門,看守西安門的右都候命令二人下馬出示腰牌、接受檢查。
右都候盤查完畢,留下郅正、寧毅二人胯下坐騎,這才放二人進入未央宮內,直奔暗流湧動、詭譎難測的麒麟閣。
“對了,剛才要問的差一點就被你搞忘了,我要問這魏其候竇嬰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參朝侍中?他老人家不是不再入仕嗎?”
郅正和寧毅向著麒麟閣邊走邊聊。
“也奇怪,我也納悶了,縣官怎麽就突然啟用了冷落多年的魏其候竇嬰,最不解的就是魏其候竇嬰居然接詔了,這你,嘿!邪了門了!
這明顯的就是要擺開架勢、明火執仗繼續跟丞相田蚡打擂台嘛。
可以魏其候竇嬰目前的實力和勢力來,明顯就是以卵擊石啊,兄弟我也不大明白,你可別問我了,估計以後看著看著,朝中局勢就逐漸明朗了。”
寧毅撓了撓腦袋,顯得十分煩躁,郅正和他爹都想不明白的問題,他能想明白嗎?
“是啊,這確實令人費解。
對了,寧兄,你之前禦史大夫韓安國帶頭彈劾我?可是這樣?”
郅正又開始詢問心中的第二個問題,也是最關心的問題。
“對啊,這事滿朝文武都知道啊。
你不在,你是不知道,鬧得動靜那叫一個大,禦史大夫韓安國手下那些言官都跟瘋了一樣,竟然以死要挾縣官,哦,也就是你們法家所謂的人霸之術,殺身成仁而青史留名。
你啊,也就是遇到了咱們陛下,要不然……哼,下場自己心裡有數吧。”
寧毅繼續往前走,耐心的解釋。
“風聞奏事、彈劾百官,當為禦史。
韓安國大人按照朝廷規製和我闖下的大禍,於情於理都該彈劾我。
可沒必要動靜鬧的那麽大吧?都敢以死要挾陛下,我可是見都沒見過韓安國大人,何來這麽大的仇恨,非要置我於死地?”
郅正問到關鍵處,完仔細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