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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律》第213章 官字怎麽寫?
  “荒唐!實在是荒唐!本官從未聽過你這種荒謬絕倫、貽笑大方的歪理邪說,本官現在懷疑你到底讀沒讀過書?是不是董賢的門徒了?還是哪裡冒名頂替的奸猾惡人。”
  丞相少使散丹丘聽到郅正那套歪理邪說,憤而起身,看向別處,不願多看郅正一眼。
  “歪理邪說?哼!
  這是事實,千千萬萬的災民呐,誰去發給他們賑災錢糧?是你發還是我發?是你去賑災點給他們煮飯拍糧還是我去給他們賑災發糧?
  別說眼下,咱們能看得見,盯得住,可是河內郡咱們看不到的地方呢?恩?你知道他們會不會再從錢糧裡盤剝?會不會偷偷把盤剝下來的糧食給賣了?會不會把那些糧食分發給自己親戚?會不會做到一碗水端平?
  商都有多少人,你肯定是知道了,可你知道除了商都外的兩縣外,六十多個鎮甸、一百多個村莊,有多少人嗎?哪個鎮甸受災嚴重,哪個村莊死了多少人?你知道怎麽把這些糧食合理的分配嗎?
  好,咱們親自去調差,咱們能等的住,那些災民能等得住嗎?等你不靠那些官員自己了解清楚以後,你認為這是十萬災民還能活下來多少?然後你又要重新調查,又要重新分配,又要重新死人,你覺得現在來了解這些還來得及嗎?
  恩?你回答我?
  說啊?
  到最後還不是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
  喂飽了他們,他們才肯給本官去賣命,他們才會一心一意的賑災,他們才會不對僅有的賑災錢糧上再打別的什麽歪主意。
  你明白嗎?”
  郅正看丞相少使散丹丘是個榆木腦袋,說了半天,還是點不透他,守著儒家的什麽聖賢教訓,滿口仁義道德,如果不按照法家這樣的辦事方法,儒家的仁義道德只能害死人,而法家這種缺德的做法才能真正做到濟世救民,氣的郅正也拍案而起。
  “呵!哼!呵!
  郅大人此番言論當真是曠古之謬論,貪汙受賄胡亂處置賑災錢糧還有了這麽多大道理?可笑!當真可笑!”
  丞相少使散丹丘雙手背負,歪著頭歪著嘴氣哄哄地看向別處,恨不能此刻就回長安在天子面前狠狠地告郅正的刁狀。
  “可笑?散大人,你錯了,這可是從苦了幾千年的農民身上換來的大道理,這是千千萬萬血淋淋的事實,是千金換不來的金道理啊我的散大人。
  他你怎麽就不懂呢你?”
  郅正絕望的閉上眼睛搖頭苦歎,不打算再跟散丹丘這個讀死書的窮酸腐儒浪費唇舌了,既然說不明白,那他自己明白就好,多說無益。
  “食君俸,為君分憂,點點滴滴都是民脂民膏,郅大人,你怎麽忍心從這饑民的口中摳出這一粒粒糧食呢?你還是不是大漢的臣子?
  郅大人,本官再叫你一聲郅大人,我散丹丘可是河內郡人氏,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了,那我散丹丘可就要沒臉在河內郡做人了!”
  丞相少使散丹丘為了自己在老家的名聲,不得不回頭懇求郅正,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如果自己不是這賑災副使,他管你郅正怎麽做,也不會浪費口舌到現在。
  “罷了,今日就給你這愚鈍的書呆子再講一個道理。
  這官字怎麽寫?上下兩個口,先喂飽了上面那個口,才能再去喂下面一個口,你還不明白嗎?”
  郅正還能說什麽?沒法說了,這丞相少使散丹丘中儒教的毒太深了,孔子是個極其變通圓潤的人,所有的道理都透著一個字:變,怎麽到了這些書呆子這裡,就成了死道理了呢?不是儒家有毒,而是這些書呆子太愚蠢。
  “戰國有管仲、春秋有商鞅、高祖有蕭何、文帝有賈誼、景帝有你爹,代代有清官,愧殺大人也!”
  丞相少使散丹丘見郅正王八吃秤砣鐵了心,隻好出言譏諷了。
  “我郅正不是清官?本官不是好官?
  你當本官敢接下這差事是因為本官不怕死?是因為本官不想做清官?是以為本官此來是為了撈錢?還是為了讓那些官員貪汙?
  清官固然令人敬佩,可清官也令人畏啊,如果本官為了愛惜名聲,不跟這些官員一樣,打成一片,顯得鶴立雞群,你覺得他們會為本官好好辦事嗎?
  告訴你不會!他們只會怕本官!只會背著本官乾更多的髒事!
  本官可是蒼鷹郅都的兒子,能不愛惜羽毛?能不愛惜名聲?可眼下這種情況,你讓本官怎麽做清官?
  做了清官就要餓死災民,本官寧可不做你嘴裡的清官,隻做一個問心無愧的好官,不讓災民餓死,能救活一個是一個,那本官就算不是清官,百姓也會記住本官的恩德。
  名聲?名聲能救民?名聲能變成糧食?”
  郅正瞪了丞相少使後背一眼。
  “郅大人當真是無懼無畏啊,所以才無法無天。”
  “那本官問你,古往今來有多少清官多少貪官?”
  “清官如鳳毛麟角,貪官如過江之鯽。”
  丞相少使散丹丘慚愧地回道,他自己就是個貪官,可不得不說出口,羞辱自己,但面對郅正的所作所為,站在道德製高點,把自己當做清官,郅正諸般舉動,那就是貪官,贓官、惡官,毫無人性、毫無道德可言。
  “散大人也知道啊。
  那本官不依靠這些人依靠誰啊?靠你?
  且不說這小小的河內郡了,就說長安城吧,三公九卿,你應該知道有多少是貪官,你是什麽官、你嶽父老泰山田蚡是個什麽官,你自己心裡清楚,為什麽天子不殺啊?恩?
  再說本官這個賑災專使,如果沒有這些官員支撐著,那本官算個啥?算個屁!你這個賑災副使又算個什麽?算個屁!
  實話實說,本官之所以跟你耐著性子一直說到現在就是希望你能理解本官苦心,不要向天子上奏折匯報,從而影響本官以此特殊辦法賑災。
  可你真是冥頑不靈、頑固不化,百無一用是書生,你就是這種窮酸腐儒,除了滿口的仁義道德,寶藏禍心,行為卑鄙齷齪,除了害人還會什麽?
  現如今本官也不怕你給陛下上奏折了,你要是讓本官發現你上奏折了,哼!本官可是有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之權,本官死之前先把你帶走,不信咱們走著瞧。
  一個靠女人升官的軟飯廢物,白白浪費了本官這麽多時間, 告辭!”
  郅正長袖一甩,往城外七層高台去了。
  “郅正,本官也告訴你,就你這個末流的侍中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你殺我?哼!
  你既然自己都說了,本官還非就彈劾你不可了!
  咱們走著瞧!”
  丞相少使散丹丘徹底跟郅正撕破臉皮,也不賑災,回到自己的屋子,寫一份奏折,向天子劉徹彈劾郅正,寫一份家書,讓丞相田蚡暗示朝中言官一起彈劾郅正,保證郅正被天子殺死,除了這個心頭大患。
  郅正出州衙大門時,路過自己和烏騅子雄住的廂房,看見烏騅子雄早已喝的酩酊大醉,木塌下亂放著在長安城存酒的三個牛皮酒袋。
  “罷了,等你清醒了再說吧。”
  郅正看著大醉的烏騅子雄搖了搖頭,自己一人走出州衙,而那一百羽林郅正早有安排,跟著那些從後花園出來的官員、糧商消失不見。
  做好人是寂寞的,做壞人也是寂寞的,做看上去壞的好人更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站在七層高台之上,俯望大地,郅正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蒼涼和孤獨,附近賑災點裡蹭吃蹭喝的人不停咒罵著郅正的全家,因為粟米變麩糠,再摻半斤沙子或者半斤土,朝廷派來的賑災專使被老百姓戳了脊梁骨,郅正的清名毀於一旦,好在底下那些人不知道七層高台上的年輕官員就是賑災專使,要不然被就地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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