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灌夫。”
“什麽?灌夫?”
“正是灌夫。
老奴中午去魏其候竇嬰府上替主人說了那件事,他魏其候竇嬰不答應也就算了,還故意放任灌夫那廝將老奴當著諸多下人的面,一邊痛打一邊辱罵。
辱罵老奴也就算了,老奴本就卑賤,可他還敢辱罵主……”
管家籍福說著說著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顯得十分可憐。
“灌夫那匹夫老夫見過,聽說他是竇嬰那老家夥出生入死的兄弟,結交了幾十年了。
老夫從未跟他有過過節,他因為這點事打你還罵你罵我?”
丞相田蚡腦子裡快速的過濾著灌家族人灌夫的樣子,也就是大漢開國名將灌嬰的家臣,本姓張,因父親張孟曾為潁陰侯灌嬰家臣,賜姓灌,吳楚七國之亂之時,灌夫率領一千人跟隨父親灌孟從軍,立下軍功被封為中郎將,勢力和功勞一下超越了灌氏本家,隱隱成為灌家族長,實力不可小覷,尤其是在其老家潁川,更是一方霸王,無人敢惹。
“是啊。
那灌夫不是再打老奴的臉和屁股,那是在打主人你的臉啊。”
“放你的狗臭屁,什麽叫打你的屁股就是打老夫的臉?”
“老奴失言,失言……”
管家籍福故意這般說道,隨即趕緊認錯。
“他罵老夫什麽?”
丞相田蚡很想聽聽,這個從未結識打過交道的灌夫是如何辱罵自己的。
“老奴不敢說。”
管家籍福低下頭默默地擦著眼淚。
“讓你說你就說,老夫恕你無罪!”
“主人,老奴當真不敢說,那廝罵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難以啟齒。”
管家籍福知道說出來的後果,所以堅持不說。
“行!你不說是吧!等著!看老夫今天不抽死你!”
丞相田蚡還沒被灌夫給氣著,先讓自己的管家給氣的火冒三丈,左右環視一圈,見沒有稱手的家夥,於是從翁主劉陵所蓋的被子底下,抽出一個用羊毛裹滿的細長鞭子,走到管家籍福面前準備痛打一番。
“主人,我說!我說!老奴這身老骨頭被灌夫那匹夫差一點打散架,再經不起主人一鞭子了。”
管家籍福叫苦不迭,趕緊抱住丞相田蚡的光腿跪地求饒。
“那你還不趕緊說!更待何時?”
丞相田蚡把頭一歪,抱著鞭子靜靜傾聽。
“那灌夫怒罵主人,說主人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管家籍福微微抬頭看著丞相田蚡那紅一陣紫一陣的臉,不敢再言聲。
“還有呢?”
丞相田蚡咬著牙憋著氣微追問道。
“還說主人當年也不過是個小吏,為了巴結討好魏其候竇嬰,跟狗一樣在竇府門口搖尾乞憐……”
管家籍福看著丞相田蚡的臉色越來越差,聲音也越來越虛。
“還有呢?”
丞相田蚡當年的醜事居然從一個外人嘴裡說出,可見魏其候竇嬰沒少給灌夫講他以前落魄的事情,心中怒氣更盛,揭人不階段,魏其候竇嬰這事不仗義。
“還說丞相您只不過是靠自己的親姐姐上位,若是沒了王太后的褲腰帶,丞相您不知道在哪裡要飯呢……”
啪!
丞相田蚡再也忍受不住,對著管家籍福的後背就是一鞭子。
“哎喲!”
管家籍福吃痛不住,一鞭子下來,躺在地上來回翻滾。
“他娘的!魏其候竇嬰這個老不死,灌夫這個老匹夫,罵老夫就算了,就連老夫的姐姐當今皇帝的生母都敢辱罵,看老夫不去麟台前告禦狀!”
丞相田蚡是自己親姐姐養大,長姐如母,竇嬰、灌夫等人不僅在踩他的臉,更是在他臉上跳舞,這換誰都受不了。
氣急敗壞之下,丞相田蚡憤而穿衣,準備把管家籍福的話告訴天子劉徹,一旁的翁主劉陵卻大笑不止。
“丞相,您一向鎮定從容,遇事冷靜,今天怎麽就氣糊塗了?反倒不像您了。”
丞相田蚡從翁主劉陵身下想要扯出被翁主劉陵壓住的素衣,手剛伸進去,翁主劉陵就用手點了點丞相田蚡的鼻子。
“美人,你什麽意思?”
丞相田蚡看著衝他浪笑的翁主劉陵心情瞬間好多了,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盯著翁主劉陵上下打量,一邊打量,一邊淫笑。
“丞相,你好糊塗啊,這種事情就算是您告到了皇帝那邊,這可是家事,而且是涉及皇帝母后,你覺得說出來是您光彩呢?還是皇帝臉上有光?
若真是把魏其候竇嬰、灌夫叫來當面對質,他們兩個來個死不認帳,丞相你能有什麽辦法?
最為難的是誰?還不是皇帝嘛,到時候各打三十大板,這事就過去了,您是皇帝娘舅,他魏其候竇嬰還是皇帝表叔呢。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皇帝怎麽處置?您告訴奴家?
如果丞相您真的去告狀了,到最後皇帝還不是討厭多嘴多舌、挑撥離間的您。
丞相您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翁主劉陵手臂往下移,在丞相田蚡心口畫一個圈後,鑽到了被子裡。
“對,對,對。
被冷落了十幾年的魏其候竇嬰突然被皇帝啟用,那必然是有緣故的。
若是老夫真去告狀,搞不好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吃不著羊肉惹了一身騷。
不行,不能這樣處置。”
丞相田蚡又來回在堂中踱步低頭思索。
“這魏其候竇嬰把老夫的地給淹了,這仇必須報。
灌夫那廝辱罵老夫以及老夫的姐姐,這仇更要報。
這口氣要是咽下去,老夫怎麽對得起姐姐多年的養育之恩呢。
只是從哪裡下手呢?”
丞相田蚡捋著山羊胡眯著眼睛思索良久, 一時之間還真拿魏其候竇嬰和灌夫沒有辦法,若是皇帝剛即位的時候,皇帝依托外戚田蚡田氏,對付竇太后為主的竇氏,對丞相田蚡真可以說是聽之任之。
可竇太后故去後,皇帝親政,拿到虎符,逐漸開始冷落起他這個親舅舅,竇太后是何人?當年灌夫在未央宮擔任中郎將時,喝醉酒痛打了竇太后的表弟,皇帝害怕灌夫被竇太后弄死,直接調任為燕國丞相,從而躲過一劫。
如今會為了這一點小事殺了他灌夫嗎?不可能。
“這樣……不行!”
丞相田蚡想到一個辦法,迅速搖頭否定。
“那這樣呢……不行,還是不行。”
丞相田蚡又想到了一個辦法,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辦法,接連搖頭數次,連續否定,依舊沒有想到一個好的辦法,不是他丞相田蚡斷謀少智,而是當今皇帝輕易招惹不得,若是打狼不死,必被狼咬,皇帝正好借機大做文章,把早就看他不順眼的丞相給罷官貶職,那可真就是得不償失了。
“主人,老奴倒是有個辦法,不知道可行否?”
管家籍福從地方爬起,兩個眼睛一轉,想到了辦法,只是礙於地位,不敢明言。
“你這一鞭子挨的不冤,倒是把你打清醒了,平日沒少給老夫出餿主意,你且說來聽聽。”
丞相田蚡猛地停下腳步,盯著管家籍福,看看一向辦事穩妥的管家籍福有什麽好辦法,兩個人想總好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