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尋找南記雜貨鋪後院的路上,寧毅一直沒有說話,其他人也不敢說話,而殺人如家常便飯的繡衣使者也始終不明白自己拍馬屁怎麽就拍到馬蹄子上了。
“寧兄,應該是這家吧。”
郅正叫住了兩眼有些呆滯繼續往前走的寧毅,指著身前的一個半開著門的院子。
“喔,那咱們敲門吧。”
失落的寧毅苦澀地笑了一下,還沒有從剛才的羞恥之中走出來的寧毅沒了乾勁,攙扶起王玄素,意思後面的事情讓郅正來辦。
咚!咚!咚!
郅正輕輕地敲著大門,而那繡衣使者則縮在三名差役跟前,不敢在賣乖弄醜了,寧毅哪都好,就是一旦生氣了,就有點他父親的狠勁,六親不認。
院內無聲,門在郅正的敲擊下,半掩的院門開的更大了。
郅正衝著寧毅搖頭,示意無人來開門。
“郅兄你看吧,咱們是有權利進入私宅調查的,要麽現在回去,等他醒來了再說?”
“不可,不能再拖下去了,是吧,寧兄,你也挺著急的,既然咱們又進入私宅調查的權利,那就進去看看。”
郅正明白只有在忙碌中才能讓寧毅停止思考,停止羞愧,乳虎寧成雖然惡名傳天下,父親是父親,兒子是兒子,一碼歸一碼,寧毅還是個好人,大好人,郅正有心幫他。
“那就聽你的。”
得到了寧毅的許可,郅正推開院門,這不推開不要緊,一推開,雜亂的院子裡到處都是七倒八歪的酒壺,各式各樣,琳琅滿目。
寧毅一臉嫌棄地掃了一下院內地面,散落的酒壺搞得人都沒有下腳的地方,可案子還要查下去啊,寧毅皺著臉衝著郅正一歪頭。
郅正這才繼續敢往前走,站在同樣是半掩著的正堂門口,就聽到了裡面呼嚕聲時高時低。
呼!呼!呼!
郅正推開正堂大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不,好幾股味道迥異的惡臭,屋內昏暗無比,在房門被推開的幾秒內,光線射入,郅正看到地上有尿液的痕跡、喝醉之後嘔吐的醃臢之物、臭襪子,想必這幾股惡臭就是來自這些東西。
“好臭啊!”
郅正被熏的是五官大團結,趕緊用長袖抵面,被臭氣熏趕往後退了好幾步。
房門一開,就連站在院子靠外面的寧毅、王玄素都聞到了,整個院子從正堂內彌漫著好幾股惡臭。
“這人還是個讀書人,嘖!嘖!嘖!真是有辱斯文。”
寧毅一揮手,扶著王玄素、繡衣使者、差役直接退出了院子,站在院子門口寧肯聞著牛馬的糞便味,也不願意在站在院子裡一刻,此刻再聞那些平日掀起的牛馬糞便味,那簡直就是人間極品啊。
郅正也是沒辦法,真就還遇上一個正兒八經又臭又硬的人,自己想要讓差役替他找出屋內的書生南東晟,一想到那些差役對他不錯,郅正強行壓抑住胃裡反著的酸水,把頭慢慢探出去,借著昏暗的光線尋找書生南東晟。
呼!呼!
屋內是又髒又惡心又暗,郅正看了半天都沒找到,索性那南東晟在郅正等人說完後,又開始扯呼。
尋聲而去,郅正大致判斷出書生南東晟所睡的位置,衝著那個方向捏著鼻子呼喊道:“書生南東晟是在裡面嗎?”
郅正叫了一聲,呼嚕聲消失,而後又響了起來。
“南東晟,是你嗎?我們是朝廷派來調查這件案子的,你能回應一聲嗎?”
郅正又扯著嗓子了喊了一聲,
屋內依舊安靜一片。 實在是忍耐不住臭氣熏天的屋子,郅正憋不住了,趕緊轉身跑出院子,同時踢到了不少酒壺,發出清脆的聲音。
“哈!哈!哈!哈!”
郅正趴在院門口的牆上大口的呼吸,寧成、王玄素、繡衣使者等人一臉可憐的看著遭罪的郅正。
“要不然咱們先回去,另外派人讓他收拾乾淨後,再審問他。”
寧毅比較通情達理,別案子還沒查完,讓得力助手郅正被臭死在這裡,那可就整成大漢朝百姓茶余飯後的樂子了。
“不礙事。”
郅正強打起精神,從旁邊鄰居家裡借來水桶打了一桶水,憋著一口氣衝進院子裡,對著打呼的地方提桶就潑。
噗!
如此天氣,一桶冷水那可真是醍醐灌頂啊。
郅正潑完又跑出了院子呼吸新鮮空氣。
“誰捉弄於我?見我還不夠可憐?”
這一桶水終於有了效果,在郅正二度跑出院子後,屋內終於有人說話了,說明那人醒來了。
眾人期待著,一披頭散發、滿臉胡須、身形消瘦幾乎快脫了相的漢子走出房門,在這陰冷的秋雨天過後,竟然還穿著全是補丁的髒破薄長袍。
“是你們在來逗我取笑我南生嗎?恩?”
看的出來那書生又有些酒醉,說話有些打瓢,腳底下也不穩,身體搖來搖去,抓著房門上的銅扣,怒視門口瞪大了眼睛的郅正等人。
“說話啊,你們要取笑我是吧?那就進來取笑吧,反正我一無所有了。”
書生繼續咆哮著。
郅正等人心裡苦啊:我們哪還敢進去啊,你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嘛。
“我等乃是朝廷派來調查烏騅子雄殺人案的,你可是書生南東晟?”
寧毅看著那惡臭之源,本來很同情他,可一聞到跟著書生走的那幾股味,怎麽都可憐不起來。
“啊?烏騅子雄殺人案?朝廷派來的?”
書生先是一怔,而後不屑一笑。
“你們是瘋子嗎?縣令顥之茅早已定案,朝廷怎麽可能來派人來呢?”
郅正不想跟著人多做糾纏,於是推著三名差役到院門口,讓他們解釋。
書生一看是熟識的三名差役,聽他們說完後,這才相信。
“你現在信了吧?”
郅正哀求道。
“信了。”
書生在郅正等人提起烏騅子雄殺人案後,眼角瞬間濕潤,而後兩個眼睛快速一轉,嘴角發出狡黠一笑。
“對了,朝廷派你們來也是應該的,畢竟殺人凶手不止烏騅子雄一個人。”
“喔?”
郅正、寧毅對視一眼,喜形於色:沒想到還有大收獲。
“那你說說誰還是凶手?”
書生知道郅正等人中了他的圈套,推開門,邊往他們跟前走邊罵罵咧咧了起來。
“還能有誰?就是那天殺的湖漢樓老板余柒。
那個老賤人壞事做絕,那可真是天底下最該殺的人,你們是朝廷來的人,怎麽就能放過她呢?
那個賤人……”
郅正、寧毅等人想起了先前所見的湖漢樓老板余柒,果然不出余柒所料,這書生南東晟不但是胡說八道,更是添油加醋,郅正辦事是依法而行,為老鴇子余柒說了幾句公道話,書生南東晟又開始胡攪蠻纏,罵人也可以理解,可把有的沒的,全都按在老鴇子余柒的頭上,意圖混淆視聽,這就不對了。
聽著書生南東晟嘴裡邊罵邊胡說,郅正等人的耐心也被磨沒了。
“你看看這個。”
郅正再也不想浪費時間了,從袖子中拿出那塊圓形的鴛鴦墨玉牌,懸掛於手掌。
“你可識得此物?”
書生南東晟眯著眼睛一看,瞬間就更激動了。
“我怎能不識得?”
書生南東晟睹物思人, 想起往事,淚如泉湧,默默地從腰間解下一塊方形的鴛鴦墨玉牌,給郅正等人看。
“果真如此。”
寧毅點了點頭。
“那你可想給燕水姑娘報仇?
而不是整日消沉在醉夢之中。
你這樣活著,死去的燕水姑娘能瞑目嗎?
燕水姑娘希望你這樣的活下去嗎?
恩?”
郅正皺著眉頭鞭策起來,想著讓書生南東晟恢復理智,別一天天光想著弄死棒打鴛鴦的湖漢樓老板余柒,雖然老鴇子余柒確實該死。
“那你說讓我怎麽辦?
恩?
去殺了老賤人余柒那老狗?”
書生南東晟含著熱淚咬著牙喊道。
“配合我們,找到真凶,讓燕水姑娘死而瞑目,趕緊入土為安,這是最要緊的”
郅正說到真凶的時候,書生南東晟愣了一下。
“真凶不是烏騅子雄?不是老賤人余柒?”
“現在我不能告訴你,但是謀害燕水姑娘的人,不止烏騅子雄一個人,只要你配合我們,抓住真凶,才能告慰燕水姑娘在天之靈,也不枉你們曾經相愛,不是嗎?”
郅正激道。
“那你想讓我怎麽配合?
告訴你,我是不會替殺害我愛心之人的烏騅子雄說好話的,還有那老鴇子余柒,我巴不得他們兩個趕緊死。”
“簡單的很,我問你什麽,你答什麽。”
“那就看你問什麽了。”
“我來問你,你和燕水姑娘如何相識相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