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兄不能這麽想,如果平涼縣令不是顥之茅大人,換做別的庸官,咱們也不會來這裡對吧,對於整個案件我們尚未明確,並沒有了如指掌,所以待明日咱們了解之後再做打算,寧兄千萬不可因此而垂頭喪氣、心灰意冷啊。”
王玄素依舊低著頭吃肉喝酒。
“也是,也是,畢竟咱們都還不了解,你說咱們寒窗苦讀十數年的聖賢書,為的是什麽?
還不是為了眼前看的見的、看不見的大漢子民嘛。”
“寧兄今日好像有些多愁善感啊。”
王玄素抬頭打趣道。
“是啊,今日我是怎麽了?哈哈哈哈!不說了,我吃飽了,睡覺去了,明日早起,一同去平涼縣衙,玄素兄早睡。”
寧毅苦笑著對王玄素施禮告退,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怎麽都睡不著,今天所見的縣令顥之茅對他震撼極大,自打出生後,他當官以來,任繡衣少尊使,還從未見過像顥之茅這樣的官員,以前活的太輕松,仗著父親的權利和威名,才知道一個真正的官做的就應該像顥之茅那樣,全心全意為百姓,而不是整日過著別人諂媚,到處抓人折磨人殺人的日子。
“父親,我怎麽也想跟顥之茅大人一樣,在一個小地方當個縣令,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活的是灑灑脫脫風風火火,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全心全意為百姓造福,而不是現在走到哪都被人奉承,高高在上,成為天子的……爪牙。”
寧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這一夜難眠。
王玄素在吃飽喝足後,吹滅燈火,躺在床上也半天睡不著。
“王氏先祖們,保佑子孫我能在此案中建有奇功,咱們王家世世代代為農,到了我這一帶,父親竭盡所能讓我讀書,我一定要改變王家命運,請祖先保佑孩兒!”
王玄素思慮著如何在今日以後好好表現,讓寧毅拉他一把,徹底翻身。
平涼縣上的夜空對於縣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可郅正、寧毅、王玄素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心境有不一樣的夜,各懷心思,各自難眠,而此刻的想法也決定了三人日後不一樣的命運。
秋風蕭瑟,月掛長空,遠處狼嗥叫不停,再美的夜空也有過去的時候。
隨著雞鳴狗叫漸起,天邊的魚白,東方已亮,整個平涼城又開始熱鬧起來。
平涼縣衙內郅正、縣令顥之茅早已跪坐在跪墊上等候寧毅、王玄素、繡衣使者。
“寧兄、玄素兄,你們來的好早啊。”
寧毅、王玄素、繡衣使者闊步進入縣衙大堂。
“顥之茅大人、郅兄也不晚啊。”
見寧毅來,縣令顥之茅起身坐回到大堂之上,讓他們四人跪坐成一排。
“行了,廢話少說,你們是為烏騅子雄殺人案而來,寧大人,你是辦事官員,天子特派,那你說你想怎麽辦吧?”
縣令顥之茅依舊不給寧毅好臉色好態度好語氣,寧毅呢也見怪不怪,更加欣賞縣令顥之茅的脾氣秉性。
“本官在來的路上已經盤算好了,首先要做的就是確認這烏騅子雄到底殺沒殺人?
也就是說顥之茅大人有沒有判錯案。
這二嘛,有兩種情況,一是烏騅子雄殺了人,那我們就要想辦法讓他在行刑之期之前讓他認罪,二是,他沒有殺人,那就要替他翻案,在行刑之期之前,替他翻案,找出真凶,繩之以法。
三嘛,也就是最壞的打算,我們既不能替他翻案,
也不能讓他認罪,那就要在烏騅子雄行刑之前,說服他的族人不要造反,如果不聽,要組織好城內士卒,隨時應對烏氏族人叛亂。 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寧毅還是有些能力,提案一出,所有人都滿意點頭。
“好你個寧家小子,本官不是那種知錯不認錯、一錯再錯的好面子好名聲的庸官墨吏,你這一次來,就怕你不找本官的錯,好!
那就聽你的,按你的計劃來,你全權辦理,為了保證你們辦理此案不偏袒任何一方,本縣現在表態,在你們辦理的過程中,絕不插手,並且命令本縣上下一乾差役,全力配合,不服從你們調遣者!就地斬!”
縣令顥之茅捋著胡子默默點頭,通過寧毅的提案對寧毅也有了新的認識,如果這件事是寧毅他爹乳虎寧成來辦,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找他縣令顥之茅的錯,反而是先要穩住縣令顥之茅,然後偷偷查辦,寧毅此舉,顥之茅內心暗讚:此子不俗!
“多謝顥之茅大人成全!”
寧毅挺直胸膛俯首拜。
“本官早就替你們想好了,早上醒來的時候,就命縣丞抄錄好了三份辦案卷宗書簡,來人,上卷宗。”
縣令顥之茅下令,穿著樸素的縣丞老頭抱著三大卷書簡放在郅正等人跟前,一人一卷。
“請看。”
縣丞擺手示意,郅正等人各自拿起一份仔細端詳起來,只有那繡衣使者拉著個臉歪頭看向縣衙大堂外。
書簡上述:
元光一二九年,三輔西北,平涼縣城,是時七月二十巳時一刻,縣令顥之茅率眾趕赴命案現場——湖漢樓。
被害人燕水,真名王文君,女,二十有一歲,身高六尺,十四歲時賣身入湖漢樓,至死前,在湖漢樓賣藝。
被發現時,全身衣服凌亂,多處被撕破,脖頸處有致命勒痕,長約兩寸三尺,勒痕交頸,經仵作、產婆查驗,被害人燕水死前下陰有行房痕跡,疑為奸殺。
疑犯烏騅子雄,男,胡人,二十有三歲,身高七尺三寸,強健無比,為平涼烏氏首領,以販賣馬匹為生,家中極為有錢,性格豪爽,火爆直率,有喝醉之後打人的習慣,平時喜好舞刀弄槍,使得一手好槍棒,一身的好武藝。
曾參與抵禦匈奴進攻,負傷十余處,立有戰功,發現其喝醉在湖漢樓雅間,正好與被害人燕水同處一室,暫定為疑犯。
報案人黃強,男,三十有六歲,身高五尺八寸,為湖漢樓龜奴,因湖漢樓夜裡寅時關門謝客,隻留嫖宿客人,在寅時三刻去詢問在雅間的烏騅子雄是否嫖宿時,發現燕水姑娘死在雅間,從而報案。
物證烏騅子雄蠻帶,長六寸寬約四尺,被發現時,正綁在死者燕水姑娘脖頸。
經審問疑犯烏騅子雄、報案人龜奴黃強、交代,疑犯烏騅子雄在進入湖漢樓雅間後直到喝醉醉倒並未離開雅間,而報案人龜奴黃強也證實燕水姑娘自進入雅間伺候疑犯烏騅子雄後,並未離開雅間。
綜合人證龜奴黃強、湖漢樓賓客、老鴇余柒,物證烏騅子雄蠻帶,以及仵作、產婆驗屍結果,斷定疑犯烏騅子雄即為殺人凶手,因生意不暢,來湖漢樓喝酒,喝醉之後有打人的習慣,於是開始暴打蹂躪燕水姑娘,最後將其強暴勒死,直至酒醒依舊不知。
本縣縣令顥之茅依漢律,判烏騅子雄腰斬棄市,於是十五天后下月初五於集市廣場行刑。
縣丞李德記錄。
寧毅、王玄素看完皆面色沉重,心如死灰。
寧毅:看來替烏騅子雄翻案已是不能, 證據確鑿,為今之計,就是讓他親口認罪。
王玄素:本想著通過此案建功立業,搏一些名聲,如今看來,這一次來是無功而返了,哎,祖先們,孩兒讓你們失望了。
唯獨郅正表情複雜,眯著眼睛又看了半天,看到疑惑處默默搖頭。
坐在大堂上高處的縣令顥之茅時刻注意著他們的表情,在看到郅正的表情時,捋著胡子詢問:“賢侄,你是看出什麽不妥了嗎?”
郅正捋著鬢發稍加沉吟,良久回道:“顥之茅大人,看卷宗上說這凶手烏騅子雄平時愛好舞槍弄棒,使得一手好槍棒,又是胡人,並且為我大漢,在匈奴入侵時,抵禦匈奴,立有戰功,且又是販賣馬匹的商賈。
根據書面上所寫,烏騅子雄此人身體強壯,武藝高超,性格更是直率坦蕩火爆,怎麽會用身上的蠻帶將被害人燕水姑娘勒死?這分明與其性格為人不符啊,這就好比一個大漢拿繡花針針當武器,一個女子拿鐵錘做兵器,豈不滑稽?
再者說他喝醉酒後喜歡打人,可未曾記載說他喜歡用蠻帶勒人這樣的癖好啊?
還有,他既然殺死了人,為何不走?
如果我是他,在喝醉之後,將燕水姑娘奸殺,做賊心虛,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逃走啊。”
“哈哈哈哈!賢侄,那凶手烏騅子雄被發現時,還未酒醒,走路尚且困難,更別說逃走了。”
縣令顥之茅笑著反駁道。
“那他都醉成這樣,那他又是如何蹂躪奸殺被害人燕水姑娘的?”
郅正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