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怎麽可能?”
“這為娘怎麽知道,好好睡覺。”
“不行,我要去縣衙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郅正洗了把臉,迅速冷靜下來,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無禮,縣令老爺為你著想,擔心你沒有調養好身體,特意讓你休息,你這樣去問,豈不是傷了兩家感情?
胡鬧,當真胡鬧!”
面對郅李氏的苛責,郅正又不是傻子,老娘這蹩腳的借口實在難以讓人信服,更何況是郅正這般聰明的人呢。
“娘,你什麽時候開始替陳千秋那廝說話了?”
“你懂個啥,人家好意,咱們就要心領,行了,趕緊再睡會。”
郅李氏知道郅正是套話,就是不給他機會。
“不是,娘親大人,你不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嗎?我總覺得怪怪的。”
郅正皺著眉頭低著腦袋認真思考起來,覺得家人的變化背後肯定藏著什麽事,可就是猜不到。
“怪什麽怪,稼軒,你餓不餓,為娘給你做飯。”
郅李氏面不改色心不跳,讓已經開始起疑的郅正從自己身上找不到半點破綻。
“娘,怎麽就知道讓我吃啊,又是讓我睡,您這是養豬呢?”
郅正調侃著,也不打算追問,可心裡已經盤算好不動聲色的暗中調查。
“為娘這不是心疼你嘛。”
郅李氏這話不假,說完眼角有些濕潤,這更讓郅正覺得瞞著他的事不那麽簡單。
“也罷,那我就在家休息好了,哈哈哈哈!”
郅正轉過身躺回到木塌之上開始思考起來。
午時,日烈,風勁。
“娘,你怎麽不多吃幾口啊?最近這幾天好像感覺您沒怎麽吃飯啊。”
郅正給郅李氏夾了一口菜關心不已。
“胡說,行了,為娘不吃了你們吃吧,下午啊,你也別出去了,為娘給你講你爹生前的故事。”
郅李氏提前就斷了讓郅正出去的念頭。
“好,好,好。”
郅正微微點頭一笑,吃過午飯後,孟浪躺在旁邊睡覺,郅李氏給郅正又講起來蒼鷹郅都生前的故事。
“娘親大人,這件事昨天你說過了。”
“是嗎?那就給你講那一件事。”
“哪件事啊?”
“就是景帝十八年在濟南郡如何整治當地豪強的。”
“娘,這件事昨日你也講了。”
“你這孩子,講了要聽著。”
“好嘞,孩兒洗耳恭聽。”
郅正趴在桌子自上聽著老娘不厭其煩地來來回回重複著昨天講的故事,郅正耳朵都聽出老繭了,可礙於孝道,他必須認真聽完。
一下午的大好時光,又在聽爛的故事中消磨過去。
晚飯,郅李氏和孟浪還是不說話,好在郅正習慣了,出奇地是,前兩天緩解氣氛的他今天也不說話了。
老娘揮回屋,孟浪洗鍋刷碗封灶。
“娘,我睡覺去了,明天還要當值呢。”
“恩乖。”
不大的院子格外的安靜,先是郅李氏屋子燈火滅,而後是孟浪屋子燈火滅,最後郅正也滅了燈火,在沉寂了許久後,郅正悄悄地打開房門,鬼迷溜眼地觀察了半天,確認老娘睡著後,郅正躡手躡腳地往院門走。
“這門栓一天上的夠勤快的,我都沒看見。”
郅正調侃一句,本來也沒想那麽多,可就在打開門栓推開院門的一刻,
狹長的巷道裡支撐著一個攤子,攤子裡面立著一張桌子兩條長凳,最為顯眼的就是高高掛起的燈籠下面坐著兩個從未見過的差役,正喝茶聊天間,說說笑笑,聽到了院門響動,和郅正對視了起來。 “什麽情況?”
郅正之前心中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看著那兩名從未的見過的差役他好像明白為何老娘、孟浪想方設法地百般阻攔他出去,只是覺得這不大可能,心裡希望這不是真的。
“郅正?”
兩名差役對視一眼,起身拿刀向郅正信步而去,郅正自然無所畏懼,就想搞清楚最近家裡人為何變成這樣,自己又沒有犯法,也箭步而行。
“你們是新來的?”
郅正打著官腔詢問道。
“是,我們是從秦州府郡新調來的。”
二差役冷面道。
“喔,這樣啊,那你們先忙著。”
郅正不動聲色,雙手背負繼續前行。
“站住!”
二差役抓著手中刀柄交叉相抵攔住郅正去路。
“為何不讓我過去?”
郅正等的就是他們主動。
“郅正,這都幾天了,你還不知道?”
兩差役以為郅正在裝傻。
“在下不知。”
“哈哈哈哈!”
兩差役搖頭相視而笑。
“可否告知在下?”
郅正耐著性子詢問起來。
“郅正啊,莫非你受此打擊,得了失心瘋?”
“你說什麽?”
郅正劍眉橫豎,指著那名差役怒斥道。
“說你怎麽了?”
“是啊,你以為你是誰啊?”
郅正態度不好,那兩名差役態度更差,這讓郅正更加加深了心中的想法,要不然兩名小小的差役怎麽敢跟他一個門下遊檄叫板。
“稼軒,回來吧。”
不知道郅李氏和書童孟浪何時站在了門口,哀愁地對著郅正喊了一聲,明白這一切是瞞下去了。
“娘!”
郅正扯著嗓子回了一聲,撕心裂肺。
“少爺回來吧。”
孟浪也歪著頭歎氣喊道。
“你們兩個給我等著。”
郅正咬著牙威脅一句,記住了二人得意地模樣,灰溜溜地走回院子。
“到底是怎麽回事?”
郅正看著低頭不語的郅李氏和孟浪。
“哎,浪兒,你給稼軒說吧,為娘回去休息了。”
郅李氏含著眼淚搖了搖頭,拄著拐杖躬著身子慢慢回頭自己的屋子跟前,臨進門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擁擠的皺紋一層連著一層,密密麻麻,好似突然老了十歲。
“娘!”
郅正再喊一聲,郅李氏揮了揮手,進入屋內,然後傳出淒涼百轉的哭聲。
“浪,到底怎麽回事?”
郅正抓住孟浪肩膀,使勁晃動,孟浪嘴一嘟,也哭了起來。
“你別哭啊,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跟縣令陳千秋有關?”
“……恩……”
書童孟浪哭的更慘,眼淚鼻涕一起下。
“浪啊,先別哭,怎麽回事說清楚。”
郅正最見不得別人哭泣,更何況是自己的家人呢,拍了拍孟浪後背,拉著他進了正堂。
“少爺……”
書童孟浪委屈得很,憋了三天之久,今天終於可以發泄了。
“行了,你先哭,哭完再說,讓你搞得本少爺心情是越來越煩。”
郅正掏出一塊汗巾,提給哭的傷心欲絕的孟浪。
半刻鍾後,郅正兩手插在胸前等了半天,可書童孟浪好像眼睛裡藏著東海一樣,淚水是流個沒完沒了,給他的汗巾全部都濕了。
啪!
郅正猛地一拍桌子。
“你哭夠了沒有?說是不說?”
“我說,我說。”
書童孟浪又是啜泣一會,哽咽良久,待心情平複稍許後娓娓道來。
“三天前,也就是少爺跟陳千秋那老狗喝酒的第二天,少爺喝的大醉又好幾天沒睡好覺,我就想著替少爺去縣衙替少爺告假。
沒想到甫(剛)一到了縣衙就看到縣衙門口張貼著一張告示,上面大概意思寫著在縣令陳千秋的不懈努力之下,終於將無頭屍案告破,將凶手緝拿歸案,上應天子德政,下順百姓人心。
可縣中官吏門下遊檄郅正上任後,破壞物證,欺壓同僚,阻攔攪擾,慵懶懈怠,致使縣令破案之期延誤,罪大惡極,向上匯報後,決定將郅正罷官免職,責令在家閉門思過,沒有縣令命令不得隨意出入。”
“……”
郅正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沒想到他真的敢這麽做!
“還有呢?”
書童孟浪看了看少爺的臉色雖然難看,倒也沒有那般氣憤,於是繼續往下道來。
“我看完告示後,沒有直接回家,想著找誰打聽一下,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於是想到了兵卒馬三、張四,去了二人家裡後,詢問真相。
他們二人告知不但是真的,而且縣令將少爺所破案之過程改成自己,將所有的功勞攔在自己身上,同時將卷宗上報秦州府郡郡守,郡守大怒,罷了少爺的官,可少爺破案乃是全縣有目共睹,陳千秋那老狗害怕少爺去秦州府郡告狀,將他的醜事大白於天下,於是從秦州府郡調來兩名差役,在咱們家門口日夜看守,不得讓少爺出門半步。
若是咱們要買什麽,或者是收割田裡的產糧,交給他們二人去辦即可,反正咱們是困死在家裡了,再想出去,已是不能。”
“我就說為何娘親和你不讓我出去,哎,也難為你們的苦心了。”
郅正咬著牙皺著眉看著堂外孤月,殘星點點。
“少爺能理解就好。”
書童孟浪見郅正反應沒有那麽強烈,這才徹底安生下來,低著頭也不說話。
“可這陳千秋的膽子也太大了吧,他就不怕咱們縣的人傳出去?”
郅正覺得縣令陳千秋如此膽大,必有後招,要不然隴縣百姓肯定會為他說句公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