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王城。
路寢之中。
所謂路寢,即正寢,又名大寢,《禮記?玉藻》所謂“君,日出而視之退適路寢聽政。”
路寢的功能是國君退朝後處理政務和生活起居之用。
早朝時候,申生在樂伯的引領下已經把神農琴親自獻給天子。
然後,早朝結束,申生就被寺人領到了這裡。
“臣虞躍見過天王!”
天子微微一笑,旒冕之下笑容顯得很是親切,“子無須多禮,坐!”
“唯!”申生自然是無不從。
事實上,申生今天也算是開了眼,天子的貪婪他是預期的,但是他沒想到天子能貪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講道理,就憑申生獻上神農琴這個功勞,給一塊封地賜個爵位也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事情。
因為神農琴所蘊含的政治意義是遠遠大於娛樂意義的。
但是,天子就賜了申生兩井的土地,一座宅院,然後就沒下文了。
兩井的土地是一千八百畝,聽起來是不少,問題是此時的畝是小畝,百步為一畝。
以現在的耕作能力,一家能夠耕作百畝的土地,這其中的水分可想而知。
申生也就呵呵了。
見過摳的,就沒見過這麽摳的……
一陣無關緊要的對答之後,天子開始切入正題。
“朕聽聞子乃秦國豪商,家資無算,不知是真是假?”天子的眼神中滿是炙熱。
申生知道他表演的時候已經到了。
於是,申生謙虛的說道:“天王見笑了,臣雖稍有家資,卻也談不上家資無算,市井流言過於誇大,實在不值一提。”
這其實就是變相承認他很有錢。
“且天王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不過是在天王的土地上輾轉販運貨物,賺些辛苦酬勞,所得利益皆是天王恩賜,如天王需要,臣願將所得利益盡數獻於天王,以謝天王厚恩。”申生情真意切的說道,一副忠臣的嘴臉盡顯無疑。
先不說申生說的是真是假,但是這一番話確實讓周惠王心中突然有些感動,忠臣啊!
要不是經過王子頹之亂後,他的吃相變的好看了許多,他真不願意拂了大忠臣申生的這一番好意……
看著申生,天子突然想起了蔿國、邊伯、子禽、祝跪、詹父五位大夫。
這五大夫怎麽就沒有這樣的覺悟?
人和人之間果然是有差距的。
想到這裡,天子看向申生的目光更加柔和了,甚至有些後悔給申生的賞賜是不是太少了?
在這個時代,一個秦國商人能對王室有這樣的忠心,實在太難能可貴了。
“子之忠心,朕知之……”周惠王頓了頓,然後接著道:“然子所得財貨俱出於辛苦,《詩》曰:劬勞於野,又曰:民亦勞止,朕雖不德,亦不敢取子之辛勞所得以為己用。”
申生在心中呵呵一笑,也不戳破。
“天王體恤,臣銘感五內。”申生起身再拜,感動的是熱淚盈眶。
周惠王歎了口氣,連忙說道:“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等申生稍微平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周惠王這才說道:“朕聽聞子治家有方,經商有道,不知道此事是否屬實?”
申生抹了一把眼淚,道:“天王治理萬民,禦極天下,才是真正的治家有方,臣不過是有一些生財小道罷了,在天王面前不敢賣弄,
實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子之言差矣,朕聞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不飽則民不安,貨不足則民匱乏,商人為國家通財貨,便民生……”周惠王義正言辭的反問道:“生財怎能說是小道?”
申生點點頭,“天王之言甚是,臣見識淺陋,未免貽笑大方,還望天王恕罪。”
“子何罪之有?”周惠王打了個哈哈,目光灼灼的盯著申生。
申生見狀,知道是時候拿些乾貨出來了,再欲拒還迎,推三阻四,毫無節操的吹捧下去,周惠王怕是要生氣了。
周惠王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要他發家致富的方法。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周惠王是何其貪婪。
此時的大商人做買賣都有自己的一套致富經,這玩意絕對是屬於傳說中的屠龍術,傳子不傳外,傳媳不傳女的那種。
正常而言,貴族可以讓依附於自己的大商人為自己賺錢,但是卻不能索取大商人的致富經,這是商人和貴族之間的默契,或者說是不成文的遊戲規則。
一般情況下,貴族是不會破壞這個規則的。
但偏偏周惠王就是個例外,申生根本算不上他手下的商人,他便想要向申生索取致富經。
這種舉動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無禮,即便他用動用大義的名分想申生索取,但這依舊掩蓋不了他的無禮無恥。
申生對此事倒是並不在意,他又不像此時的那些大商人, 致富的方法說來說去,也就那三腳貓的功夫,賤則買入,貴則賣出。
這完全是被市場牽著鼻子走,申生一直在考慮的是該如何操縱市場?
這才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不過,這種事情和誰合作,也不能和周惠王合作,因為若是周惠王入局,黑吃黑發生的概率極大。
當然了,這些都是日後考慮的,此時還是先把天子哄高興了再說。
微微沉吟了一會,申生這才開口問道:“臣以為致富之道,首在擇業而致於精一,譬如田畝所處,春種秋收,農人精於此道,若無災年亦可得十倍之利,然此非良業,或遇災年,顆粒無收,或遇豐年,谷價跌落,難得驟富。”
“經商之人亦必擇業,或販賣絲帛,或販賣俘掠,或精於食膾,或築逆旅而納遠方之客,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其中擇良業者或可歲致百金乃至數百金,擇末業者……”
周惠王已經自動忽略申生後面所說的話了。
他隻記住了三個字,數百金,一歲可掙得數百金,這個利潤,就是卿大夫之家一歲也不可能有這麽多入帳。
周惠王對申生的這個數百金的“數”字預估很高……
“子以為何業可歲致數百金?”周惠王迫不及待的問道。
申生看著周惠王紅眼的模樣,一點也不意外,微微一笑道:“天王可聽說過五級三階?”
……
ps:屋漏偏逢連夜雨,感冒了,狀態不太好,這一章原來寫的很露骨,怕被封,改了好久,話說這樣提一句應該會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