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透,蕭山令指示部下不與友軍爭渡,自扎木筏渡江,又下達嚴令:各物可棄,惟有槍彈不許丟。整個夜晚,蕭山令幾次被部下推到筏上,但他每次都掙脫上岸,指揮掩護扎筏搶渡。
七時許,日軍騎兵七千余人與三艘軍艦逼近江邊,從水、陸、空三面夾擊我搶渡軍民。
“司令,快撤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趙旭拖住蕭山令,苦苦哀求。
蕭山令望著日軍瘋狂屠殺我渡江軍民,一改往日鎮定如山,甩開趙旭的臂膀,大聲疾呼:“兄弟們!殺身成仁,今日是也!隨我殺盡日寇!”
教導三旅和憲兵團的千余名士兵向日軍發起了反衝鋒,機槍、衝鋒槍的火龍一道道向騎兵掃去,枯草般的日軍被刮倒了一層又一層,頃刻間,雙方進入了瘋狂的肉搏戰。
日軍指揮興中門作戰的第十六師團長中島今朝吾從望遠鏡裡看到第三十三聯隊的日軍不斷被砍倒、刺死,他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第三十旅團長佐佐木到一下令道:“命令你部第三十八步兵聯隊加入白刃戰,消滅這股頑軍!”“是!”
中島今朝吾又拿起望遠鏡,“這才是真正值得尊重的對手!從上海開始,我就對這些戴德式鋼盔的支那軍人有一種敬畏感。”
“一群無畏的士兵卻被幾個無能的懦夫指揮,這就是我們不停取得勝利卻又損失慘重的原因所在。”
中島今朝吾放下了望遠鏡,問起身邊的軍官,“知道這支部隊的番號嗎?”
“師團長閣下!”已穿上大佐軍服的淺野正二答道:“這支殘兵是支那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三旅馬威龍的部下。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可以確定,南京市長兼憲兵司令的蕭山令也在我們對面。”
“蕭山令——我記得你曾與他交過手?”中島今朝吾問道。
淺野正二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是個不錯的對手,只可惜,此戰以後,便再無交手的可能了。”
激戰數小時後,江河裡已經布滿了漂浮的屍體,鮮血將江水染得黑紅,教導旅拚殺得只剩下幾十余人。撐著大刀喘息的馬威龍搖搖欲墜,蕭山令一把扶住馬威龍,“馬旅長,我命令你率受傷和沒有武器的弟兄們馬上過江,憲兵團掩護。”
“不,我要跟這幫鬼子殺到底!”
“走吧,唐司令派的一艘汽艇已經到了……”
突然,隨著不遠處一連串的巨響,又有幾枚迫擊炮彈尖嘯著向臨時陣地飛來。
“快走!”蕭山令抄起一支衝鋒槍,“執行命令!”
馬威龍大吼道:“來人!把蕭司令拖上船!”
“你敢!”蕭山令喝道。
“過了江你再槍斃我!”馬威龍與士兵們一起拖拽著蕭山令向江邊退去,炮彈不停地在他們身後爆炸。當他們衝到汽艇邊時,身邊只剩下四五十人。“上船!”馬威龍大叫道,眾人拉著蕭山令上了汽艇,但汽艇太小,只有二十幾個人上了船。蕭山令見狀,又從汽艇跳到齊膝深的江水中,大聲命令道:“剩下的弟兄跟我掩護!”已上船的憲兵們又紛紛跳了下來。
“開船!”蕭山令端起衝鋒槍指著汽艇大聲喝道,“不然我就開槍了!”
“蕭司令!”馬威龍正要跳下來,蕭山令一梭子彈打到水面上……
汽艇終於開動,留下眼淚的馬威龍等人齊齊地向站在水中的蕭山令和他的憲兵們敬起了軍禮。
“報告師團長,我們在江邊圍住了一個少將!”
“少將?好!”中島今朝吾興奮地笑了起來,對身邊的淺野正二道:“這一定就是蕭山令了!淺野君,隨我一起去見一見你的老對手吧。”
淺野正二微笑著應了下來。
江水中,蕭山令身邊的憲兵不斷倒下,警衛官趙旭為他擋住了數發子彈後,英勇犧牲。
“不許開槍!抓活的!”數百名日軍不斷圍上來,蕭山令站在冰冷刺骨的江水裡,不停地向日軍掃射著。
哢!子彈打光了,蕭山令扔掉衝鋒槍,拔出腰間的手槍,繼續向日軍射擊……
身邊最後一個憲兵倒下了,蕭山令的手槍裡只剩下一發子彈,他回頭看了看江面上已經遠去的汽艇和江中正隨波逐流的平民和士兵們。
“蕭司令!”躲在日軍背後的淺野正二喊道:“我們很欽佩將軍的氣概,但事已至此,你已盡了你的職責,無意義的抵抗是極其愚蠢的!我奉勸閣下停止反抗,皇軍會優待中國士兵和南京市民。”
蕭山令輕蔑地看了一眼慢慢靠近的日軍,高呼道:“中國不會亡!!!”
砰——
槍聲響了很久,蕭山令的半截身子在江水中久久屹立著,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戰火中的南京城……
1937年12月13日,南京城淪陷,數萬日軍湧入城內。
六時許,南京城寂然無聲。這是一個滿目荒涼的陰沉世界,沒有一絲聲息,沒有一個行人,地上堆滿了凌亂的屍體。
晨起,槍聲斷斷續續地響著,三五成群的日軍在路上蹀躞著、嬉笑著,不時向逃竄的平民開槍射擊。
一隊又一隊的中國同胞被抓了出來,凡是壯丁,不問其是否是軍士,皆迫他們互相捆縛在一起,押向城外某片區域。
日軍四處搜刮著貴重物品,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被裝上了卡車,卡車不夠,便趁夜晚闖入各國使館,搶走了一輛輛載具。他們爭先恐後,像螞蟥吸血,叮著不放。他們大肆搶劫,搶紅了眼,從搶黃金、白銀、古玩到棉布、白糖、香煙、大米。同樣被搶劫的,還有南京的圖書和文物,日軍第十六師團派遣200多人乘坐18輛卡車,檢查了有價值的圖書館80多處,堆起了200多座書山,數目高達70萬冊。
為了保護中國平民,留在南京的歐美人士組織了南京國際安全委員會,建立了多個安全區,幾乎集中了城中的全部百姓。然而日軍總部口頭上承認安全區,日軍士兵卻能隨意進出安全區,擄走無數女子充妓。
南京城的女性陷入絕境,獸性日軍,大肆奸淫,不問老幼,皆奸而後殺。
日軍在南京城各處貼上了布告,他們認為尚有數萬未撤走的國軍混在城內,要求所有人開始登記。他們規定,每一個人都要到指定的地點領取良民證,檢查的方法是逐個看頭上額面處有無戴軍帽的痕跡,再看看手上肩上有無老繭等,有時還要來回走路給他們看,只要被認為有可疑之處的,一律被帶走槍斃。
燕子磯江邊,100000余難民和被解除武裝的士兵被押運至此。
漢西門外,7000名難民和非武裝軍警被驅趕進坑。
上元門外,11000余軍民靜待子彈審判。
中山碼頭,5000余平民被押至空場。
江東門外,15000余平民被塞進草房。
草鞋峽邊,57000余老幼被澆以煤油。
上新河一帶,28000余軍民目視日軍機槍。
……
三十五萬中國人面對同一方向, 他們的眼裡有迷茫、有堅定、有恐懼、有哀傷。孩子緊靠在母親的懷裡,丈夫撫摸著妻子滿是傷痕的面龐,他們相視一笑,望著生長的太陽突破層層霧靄,刺向天堂。
南京保衛戰犧牲高級將領名單:
蕭山令:全國憲兵少將副司令、首都警察廳長、戰時南京市長、代理南京警備司令、防空司令、渡江總指揮,追贈陸軍中將。
羅策群:第159師少將師長,追授陸軍中將。
高致嵩:第88師264旅少將旅長,追贈陸軍中將。
朱赤:第88師262旅少將旅長。
華品章:第88師262旅上校副旅長,追贈陸軍少將。
易安華:第87師259旅少將旅長。
韓憲元:第88師262旅524團上校團長,追贈陸軍少將。
李蘭池:第112師少將副師長。
蔡如柏:第160師956團上校團長,追贈陸軍少將。
司徒非:第160師少將參謀長。
姚中英:第157師少將參謀長。
李紹嘉:第156師468旅少將副旅長
劉國用:第58師174旅少將副旅長
黃紀福:第159師477旅上校副旅長,追贈陸軍少將
謝承瑞:教導總隊第1旅2團上校團長,追贈陸軍少將。
萬全策:教導總隊第1旅少將參謀長。
雷震:教導總隊第3旅上校副旅長,追贈陸軍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