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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丹青》第7章 複廓開啟
  百子亭在南京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當時國民政府在做首都規劃時,設計了著名的頤和路公館區等,但漏掉了百子亭。所以當時這裡是一片閑置用地,後來一位將軍看中了這塊地方,就自掏腰包,蓋了房子。住了一段時間,感覺不錯,百子亭這片地就在軍界傳開了。不少將軍慕名而來,也受到了很多像傅抱石、徐悲鴻這些文人雅士的青睞。發展至今,已成為了充滿文化精英、社會名流與政府要員的“官邸專區”。
  只是現在,灰牆黑瓦的西式建築已經被硝煙掩埋,激烈的槍炮聲夾雜著痛苦的哀嚎,不停地吞噬著河流、花草和生命。
  百子亭7號唐公館
  負責警備任務的憲兵教導二團第三營,已經被迫撤到這座不到三千平方米的宅院內。營長孫明奇命令各連排迅速佔領製高點,死守待援。
  這夥來路不明的敵人,正是淺野正二率領的大陸挺進隊,他們畢業於有日本特工搖籃之稱的中野學校,接受最嚴格殘酷的選拔訓練,學習情報、通訊、暗殺、格鬥等諸多技能。除此之外,他們在進校時會被分為不同班,每一個班會模擬不同的國家,學習他們的起居生活和語言習俗,學院會讓他們學該國的歷史地理,盡可能地忘掉自己日本人的身份。
  淺野正二作為中井弘一的得意門生,是中野一期最優秀的畢業生,在七七事變中摧毀了北平軍統站,大改日本軍方對這所不倫不類的軍事院校的偏見,他也因此越級晉升到大佐軍銜。
  淺野正二能從一群狂熱的年輕軍官中脫穎而出,最大的原因是他足夠沉著冷靜。
  他借著夜間優勢,利用九二式顯隱燈和軍用口哨,指揮喬裝成潰兵和難民的挺進隊不斷縮小包圍圈,將拚命抵抗的國軍封鎖在唐公館內。
  憲兵部隊的武器裝備在國軍精銳中稱得上是佼佼者,但在此時他們卻只能被壓著頭打,沒有絲毫反攻的余地。
  房梁上捷克ZB-26式輕機槍瘋狂地吐著火舌,試圖阻止日軍從缺口攻入。陰影中十數支MP18型衝鋒槍的火光閃了起來,9mm子彈輕易地洞穿了德製M35式鋼盔。
  “營長!敵人的裝備和我們一樣,他們散布四周,僅憑槍聲根本無法判斷他們的準確位置!”一排長從陣亡的戰士手中將機槍重新扶了起來,向不遠處的孫明奇大聲吼道。
  “擲彈筒!給我照著光打,杵瞎狗日的眼睛!李大勇跟我上!”孫明奇帶領十二人的火力支援班繞到缺口附近,靠在掩體上,將毛瑟手槍裝上槍托,調成全自動,抵在胸口。
  擲彈組成功打掉了顯隱燈,吸引了敵人大部分火力。孫明奇和李大勇趁此機會,兵分兩路翻出掩體。噠噠噠噠噠噠……擁有衝鋒槍般射速的盒子炮此刻大顯神威,躲藏在圍牆裡的敵人被突然夾擊,根本無法招架。
  “大佐,支那援軍正在逼近。據情報顯示,憲兵副司令蕭山令也在其中,平田隊長請示是否原地阻擊。”通訊員迅速跑到淺野正二身邊匯報情報。
  淺野正二搖了搖頭,“斬首行動已經失敗,不要因小失大。立刻改變作戰計劃,化整為零,繼續執行潛伏任務。並向總部發電,請求陸軍航空兵戰術支援,將準確的唐公館坐標發給他們。”
  “是!”
  “頑強的支那人”淺野正二神色凝重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三層洋樓。
  主建築內,孫明奇趁敵人火力減弱,火速趕到唐生智的辦公室,見唐總司令、副總司令羅卓英、劉興和參謀長周瀾還站在原地,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好言相勸道:“總司令,敵人火力凶猛,為了您的安全,請移步防空洞。”
  “孫營長,幾十個便衣,給你們憲兵隊打成這樣?你們蕭副司令是幹什麽吃的!養尊處優慣了,不會打仗了是不是?我就在這裡站著,我看誰能打進來!”唐生智吹胡子瞪眼,唾沫橫飛。
  孫明奇沒時間聽他責罵,索性心一橫,直接下令道:“給我把他們槍下了!駕走!蕭司令有令,務必保證總司令安全,不得有誤!”
  憲兵們一擁而上,連同司令部的警衛員都給繳了械。“我看誰敢動我!你們敢以下犯上!我要上軍法處告……”
  轟!唐生智話還沒說完,一顆航空彈爆炸在大門口,七八名戰士瞬間喪命,大樓玻璃被震得粉碎,桌上的文件在空中亂飛。
  “空襲!快!快撤到防空洞!”孫明奇拉起護在身下的唐生智,在不斷墜落的碎片中艱難地逃離辦公樓。
  六架日式轟炸機,橫行在中國領空,將數枚重磅航空彈投放到這片慘淡的建築群中,地面防空部隊隨即展開自衛反擊,機槍和高射炮追著轟炸機的尾巴,綻放出朵朵殘花。
  防空警報和機炮聲同時響起,城中安睡的難民再次被爆炸驚醒,引起了一陣恐慌。接到命令的車隊行至半途,遭遇地雷埋伏,被炸毀了一輛吉普,延緩了增援速度。
  整座南京城再次陷入混亂,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淺野正二,正站在鍾鼓樓上遙望著燃燒的火光,那一身灰白長衫乾淨得未沾一絲血跡。
  ……
  一間昏暗的矮屋,渾身酸痛的喜子蜷縮在棉被裡不停地顫抖,他聽見了鬼子的獰笑聲、聽見了班長的嘶吼聲、聽見了阿弟的放牛聲。他聽不到飛機的俯衝聲, 只聽到一個個戰友的倒下聲、子彈的擊穿聲。
  ……
  第三野戰醫院,不舍晝夜忙碌了整整三天的主治醫生,再也支撐不起疲憊的身軀,重重地倒了下去。李小芸無助地呼喊求救,卻收不到任何回應。周圍的醫生護士無動於衷,她的呼救像墜入深海的沙粒,泛不起一絲漣漪。戰爭機器無時無刻不在收割著生命,搶救無效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地死去,在她的注目下,無聲地死去。
  ……
  南京保衛戰進行至十二月八日夜晚,日軍已進攻到南京近郊,東北面到達棲霞山,東面到達大胡山,南面到達湯山鎮、淳化鎮,西南面達到秣陵關和江寧鎮。
  南京衛戍司令長官部下令守軍退守複廓陣地,其部署如下:
  第七十二軍之右側支隊固守板橋鎮大山之線;
  第七十四軍之第五十一師、第五十八師固守牛首山一帶據點至河定橋之線;
  第八十八師固守雨花台;
  第七十一軍之第八十七師固守河定橋至孩子裡之線,右與第八十八師及第五十一師左與教導總隊聯系;
  教導總隊固守紫金山;
  第二軍團固守楊坊山、烏龍山之線及烏龍山要塞;
  第三十六師固守紅山、幕府山一帶;
  第六十六軍至大水關附近集結整理待命;
  第八十三軍之第一五六師及第三十六師之一團在青龍山、龍王山線掩護撤退,在鎮江之第一〇三師、第一一二師向南京急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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