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我都沒有睡著,也不知道是因為可能得救的欣喜,還是因為有一個陌生人在我旁邊不得不小心,小茗一晚上都沒有怎麽說話,她也應該如我一般的思考著吧。
天比我想象中亮的更快,但於我卻一點也不輕松,凌晨四點,又是這個讓人懷恨的時間,我問小茗:“你也要去下一個城市嗎?”
她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懂我的意思,帶上她,我們都可能到不了下一站。
“就這樣吧,車子沒油了,你手機也沒電了,這裡不上不下的,我們都得……”
“都得什麽?”
她頓了下,說:“都得死在這裡。”
我的心裡忽然有了一個很自私的念頭,她不知道我帆布包裡得汽油,我可以悄悄地離開,這樣,也許還有一線生機,果然,在生死關頭,人一定是自私的。
她突然笑了聲,對我說:“你真是夠倒霉的了!”
我沒辦法,也隨她苦笑一聲,說:“你也夠倒霉的了。”
“不不不,我這個是自己造成的,你那個……”她不知道哪裡來的樂觀和勇氣,不但現在還笑的出來,而且還敢這樣子嘲笑我,如果她知道我的秘密,又會怎麽樣呢?
“我不想等死,我要繼續走下去。”我告訴她這些話,同時也希望她抱著等死的心態,非要留在這裡。
“不可能的,還有很長一段路,你帶著這麽多東西,還有我這個累贅,你不可能走到的。”她不笑了,喃喃地說到。
不過要按她這句話意思來講,我會帶上她,我心想這個女人也太自信了吧,明明知道自己是累贅,我有什麽理由帶上她。
“現在明白了吧,走不出去的。”她繼續說。
“你打算留在這裡?”我問她。
“嗯。”她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這樣決定生死的事,她居然在點頭間就決定了,我突然有些佩服她釋然了。
早上七點,天還沒有熱起來,我告訴她我要走了,我把帳篷留給了她,推著摩托車,帶上背包我就要走了。
她躲在帳篷裡,沒有出來,我想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把油加上,然後一走了之,只要到了下一個城市,我就可以沒心沒肺的忘掉這裡的所有東西,我不會覺得自責,為了活下去,人們本來就不擇手段。
我絕對不會帶上她,絕對不會……
半個小時後,小茗坐在我身後,手輕輕的摟著我的腰,我想,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不要命的一次轉身,但我不得不帶上她,沒有理由。
很多年之後,小茗問我:“那時候為什麽要救我。”
我回答她:“其實是你救了我。”
……
後來汽油確實沒有撐到終點,但也離終點差不多了,小茗的腿上有傷,沒有辦法,我隻好讓她坐在車上推著她走。
她總叫我放下她,對於這些話,我沒有理會,如果我真的想放下她,不會等到現在,我問她:“去那個地方幹什麽。”
“躲債。”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猶豫也沒有,我相信這是實話,但我不敢問她以前是幹什麽的,我沒有惹火上身的勇氣。
“你呢?去那個鬼地方幹嘛?”她反問到。
“找人。”
“什麽人啊?值得你這樣拚命。”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一個朋友。”我敷衍到。
“不想說實話就算了,我聽得出來。”她坐在車上白了我一眼。
我沒有再說話了,
反到覺得她很奇怪,自己都並不是一個讓人信任的人,還要我坦誠相待。 可能是看我太累了吧,她又開口了,她問我:“你以前是幹什麽的啊?”
聽見這個問題,我稍微猶豫了一下,不是在思考如何騙她,而是在想自己過去身份,我絕對不算是一個作家,但又覺得寫手這樣的詞是一種侮辱,不過我最終還是想好了,用最自謙的方式,我回答:“網絡作家。”
她仔細的打量了我一下,好像有點疑惑,但最後說出來的話卻是:“怪不得,我說像你這種看上去在外漂泊的人,一點手繭都沒有。”
“快有了,走完這段路絕對有。”
她想了想,又說到:“像你們這種人,最喜歡多愁善感了。”
“哪有?”我被她的話給逗樂了,說的她好像很了解我一樣。
“如果換成其他人,絕對不會帶個說不定能要了自己命的累贅。”她的眼睛看向很遠的地方,那裡已經有建築的影子了。
“你錯了,不管是誰,就算不是我,也會帶上你的。”我不想讓她愧疚,至少不想讓她對我感到愧疚。
“我勸你一句,以後不要那麽信任別人。”她一字一句的說。
我笑了笑,難道她的意思是,我可以信任她?
“看你的樣子,你寫的東西,也不怎麽讓人喜歡吧。”
“為什麽啊?”我問。
“你不算有錢。”她回答到。
“這兩個東西沒有關系。”
她又說:“不管有沒有關系,你都不得不承認。”
“好吧好吧,你猜對了。”我寫的東西,確實沒什麽人喜歡,但我一直都在堅持,我這個人,確實挺感性的,但絕對算不上多愁善感,小茗真的是言重了。
現在她不再說話了,畢竟也沒有什麽可以問的了,她似乎在等我問她,但我現在累地要死,根本無暇去做這些事情。
到這裡我才發現,原來人很容易對毫不相乾的人敞開心扉,就算不是實話,我們有很多要傾訴的,只是往往就缺那麽一個聽眾。
一個小時的腳程,差點讓我休克,不過我總算是挺了下來,加了油之後的我把小茗送到了醫院,她的腿有較為嚴重的扭傷,必須住院,在安頓好她之後,我也無力的躺在一旁的病床上睡著了,活著,真好。
我打算把小茗交給她家人後就離開,但我問她電話的時候,她卻不告訴我,再三的問,她居然告訴我沒有,弄的我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小茗說:“你走吧,肖默,已經夠了。”
我有點生氣,說到:“你他媽這個樣子,我怎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