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淺淺的,強行屏住的呼吸聲緩緩一呼一吸,就好像怕打破了什麽。
徐立抬頭望向天邊。
蠱術什麽的,他是一點都不會。
不過從龍大膽和鳳來儀兩人所中蠱毒,倒是和修行界中一個職業——毒修頗為相似。
毒修修百毒,自身百毒不侵,可於千裡之外取人性命於無形。
但這蠱毒,只不過是凡人的手段,頗有些神異罷了。
徐立是不相信兩隻小蟲子還能判斷出活人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然後取人性命。
就像鳳來儀說的,那控制蠱蟲之人就在附近。
可惜,徐立眼中幽光暴漲,真·靈眼術開到極致,除了看到更細膩的靈氣流動圖之外,其他的是一點沒有察覺。
靈眼術畢竟是大眾靈術,還沒有破妄、堪虛這等高明手段。
所以就算有人想要隱藏,他也是發現不了的。
“徐公子。”
田姍姍隻知徐立十分厲害,深藏不露,但頂天了,在她想法中也不過是一位少年宗師高手。
可現在兩位成名宗師倒在面前,而徐立卻是輕描淡寫,不過兩道劍氣而已。
她再不知道徐立是遠超宗師的存在,她腦子就是秀逗了。
田姍姍大氣不敢喘,看著沉默良久的徐立,叫過一聲之後,就保持了緘默,似乎在等著命運的審判。
“將他們安生暗藏吧,人死債消,無論身前做了何等罪孽,死了,便什麽都沒有了。”
徐立收回視線,吩咐道。
生命,有時候就是這樣脆弱。
龍大膽和鳳來儀來時洶洶,視人命於無物,可死時也和普通人一樣,悄無聲息,不過兩具死物。
“是。”
田姍姍恭敬回道。
徐立轉身,恰好看到掙扎起身的黑衣女子月兒。
她受了重傷,以二流武者的內勁去抵擋一位宗師高手的招數,沒有被一掌拍死已是萬幸。
但也筋斷骨折,內腑受傷,若無意外,不養個大半年,連下床都困難。
即便如此,她也是咬著牙,一臉倔強,用手中的短劍,強行想要把自己撐起來。
只不過她受的傷太重了,幾番努力,也只能重新摔倒在地。
“這可是我第二次給你療傷了,女孩子家家,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
略帶調侃的聲音傳來,月兒先是一愣,然後就見到一抹熟悉的綠光灑落。
她受的傷竟一點點散去,折斷的骨頭也自己接續起來,一點都看不到受傷的痕跡。
不過幾個呼吸,原本需要養上大半年的傷勢竟好得七七八八。
這就是修士?
果然是神仙手段。
否則怎會這種起死回生的仙術?
月兒恢復了力氣,一個鯉魚打挺,身手矯捷地站了起來。
想去尋找那個人影時,卻只看到了呆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的小姐。
……
夜深。
陰影隨著月光出現。
有光明才有黑暗,一陣風吹來,當月亮被烏雲完全遮掩,天徹底黑了下來。
田府最大、最豪華、最舒適的客房中。
徐立在打坐,修煉。
識海中,一把渾身透亮,放著光明的劍仿若永恆地懸浮其上,一絲一縷無形的力量灌注到劍身之中。
它變得更為強大,更為通透了。
這是徐立的念劍。
一劍可斬神!
磨煉念劍的同時,
徐立的靈念也在一點一滴的進步著。 忽然。
念劍微微顫抖了一下。
徐立睜開眼,一隻鬼爪忽然臨身,綠油油的爪子上,帶著令人惡心和畏懼的力量。
“找死!”
徐立冷哼一聲,張口一吐,就是一道銀色劍光迎擊而上。
嘭!
劍光與鬼爪相撞,竟不相上下,兩兩潰散。
“有點手段。”
雖是隨手一道劍氣,但徐立自信跟煉氣後期的威力已然不相上下,能夠出手就是煉氣後期的攻擊手段,來人不可小覷。
徐立眼光如電,若不出手還好,但一出手,無論隱藏得多好,都會留下一絲破綻。
他雙手掐訣,兩道金光閃現,如同兩邊金色的光劍直接穿透門窗,朝著虛空一撞。
圓滿境界的金光咒,以他此時的修為境界,就算是煉氣大圓滿的攻擊,威力也不過如此。
哢嚓。
好像鏡子破碎的聲音浮現。
虛空竟然也像鏡子一樣破碎開來。
徐立的身形隨著金光而來,正好瞧見虛空破碎下,一個面色陰鷙的青年正臉色大變地拿出了一個白骨骷髏頭顱式樣的法器,空洞洞的眼眶中閃著綠油油的冷光,迎著金光咒就是一擋。
白骨法器迎風見漲,化作一個哢哢哢張合著骷髏大嘴的大腦袋,一嘴就吞下了兩道金光。
噗噗!!
兩聲刺破聲,骷髏腦袋直接破開兩道小洞。
青年來不及心疼自己的法器,連忙又是手上一掐訣,森白的光芒閃動,化作一堵白骨大牆,牢牢地護在了他的面前。
金光刺破骷顱法器之後,本是後力不濟,再遇白骨大牆,也算是光榮地完成了使命,只在牆上留下了兩個小坑,就徹底消散。
至此。
青年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他看著對面好整以暇的徐立,臉色鐵青。
青年思緒在腦海中紛飛,可大趙各門各派的厲害手段,出色弟子都過了一遍,他都沒找到類似之人。
只因為他面對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一道金光咒罷了。
可就是這樣一道初階下品的靈術,就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異人門?”徐立問。
“不錯,本人正是異人門內門第八弟子,厲兀鷲。你是何人?可有名號?”
青年厲兀鷲反問道。
“無名之輩,不提也罷。”
徐立才不會傻傻隨便報名號,低調做人才是準則。
厲兀鷲冷冷道:“好一個無名之輩,我且問你,異人門與你可有仇怨?”
“無。”
“那可有冒犯得罪之處?”
“也無。”
“那你為何要阻我異人門辦事,連害門內兩位外門執事?”
“對了,你剛才問我什麽?”
“為何要害我門內兩位外門執事?”
“不是,上一句。”
“……異人門可有對閣下冒犯之處?”
“有!”
“……”
厲兀鷲臉色十分難看:“我並未與閣下玩笑,閣下手段高明,但異人門也不是好欺與的。
我自問不是閣下對手,但我不過在門內排名第八,在我之上還有七位遠勝於我的弟子。
弟子之上,還有執事長老。
閣下就算在煉氣稱雄,可又能否敵得過真人?今日閣下若是不給出個解釋來,閣下便是與異人門結仇了。
對待仇人,異人門一向不死不休!”
徐立卻沒有一點受到威脅的樣子:“白天裡,那兩位你口中的外門執事可不是我所殺。
是誰殺的,你心中應該有數。
再者……
有本事你就叫你門派的築基真人過來乾我!沒本事的話,今天我就要在這裡把你給乾死!”
“世間紛亂,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仗著力量肆意侵佔他人的雜碎!”
“我是見一個殺一個!”
徐立手掌一翻,儲物袋中的碧芒劍已然出現在他手中。
碧綠色的光芒在夜間璀璨美麗,本是生機勃勃的顏色,此刻卻充滿了冷冽的殺氣。
“碧芒!”
碧綠色的劍芒斬下,好似天外降下一株青藤,纏繞著劍芒,上面布滿荊棘,好吸人血。
這是徐立自碧芒劍上領悟的劍招,雖然威力不及他的青冥的十分之一,但勝在與碧芒劍配合方便,而且消耗也遠低於青冥。
“等一下!”
厲兀鷲臉色大變,卻是未曾想到徐立說出手就出手,他手臂一揮,召喚出來的白骨大牆再次浮現,擋在身前。
只不過這次大牆卻沒有那麽幸運了,劍芒之下,白骨就好像耀陽下的冰雪,寸寸消融。
“給我擋住!”
厲兀鷲體內靈力不要命的輸入,白骨大牆竟然又頑強的生長起來。
終於。
碧芒黯淡下去,白骨大牆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層。
厲兀鷲微微喘息,看著徐立眼中多是駭然之色。
不過修為相差一點,竟相差了這麽多!
他是煉氣後期,在他眼中,徐立是煉氣大圓滿,但二者之間的差距卻不是一個小境界。
特別是靈力強度,他敢肯定,徐立絕對超過了十。
因為他為了抵擋碧芒,消耗的靈力竟然多了五成以上。
也就是說,碧芒上的一份靈力,就要消耗他體內一份半靈力。
“閣下且先住手,聽我一句。”
厲兀鷲擋住一招,趕忙叫道。
徐立卻沒有停手,讓他住手就住手,不要面子的啊。
碧芒再現。
一劍接著一劍。
這種小消耗的大招,徐立覺得再來個十劍八劍的才能讓他感到壓力。
厲兀鷲這下臉色徹底變了。
一劍他就抵抗得如此艱難,這一連三五劍下來,怎麽頂得住。
他眼中露出一絲肉疼之色,早知道這裡藏著的是這麽個硬茬子的話,他一定躲得遠遠的。
他之前定下了以鄉下土財主供養全門的戰略方針,不就是為了避開這樣的硬茬子嗎?
值此修行盛世。
作為時代的弄潮兒,異人門又怎可缺席。
但異人門要發展,就要錢,就要靈石!
錢和靈石從哪裡來?
厲兀鷲很機智的把主意打到了這些鄉下土財主身上。
他們大多有些小錢,關系又沒多硬,而且明面上他一向是依托外門的武者出手,配合著暗中賜予的小鬼內應,一向是無往而不利。
就算是偶爾出現了什麽意外,別人也定性為江湖仇殺。
畢竟異人門行事一向無法無天,行為怪異,誰知道這下小財主是因為什麽惹到了他們。
可能說錯了一句話,可能穿衣不好看,惹惱了他們。
這種事江湖上沒有一百出,也有八十回。
加上厲兀鷲行事小心,一向順風順水。
田家也是厲兀鷲調查過的,家財百萬,卻老爹失蹤,府內就剩下孤女寡母,還有一個自視甚高其實毫無城府本領的表公子。
以小鬼打入表公子體內作為內應,很快田夫人就臣服在小鬼的惑心之術之下,有點小智慧的小姐也即將下嫁,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卻獨獨出現了徐立這個意外元素。
厲兀鷲初遇挫折,沒忍住想要試探一下徐立。
卻沒想到在他報出來異人門的大名之後,徐立還是這麽不客氣。
雖然他行事遮遮掩掩,好像上街老鼠一樣,害怕人人喊打。
但修行界誰不知道異人門的厲害,就像卓不平的二舅蕭浪所說,異人門不僅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在修行界也是霸主一樣的存在。
厲兀鷲後悔了。
他不該招惹這麽個瘋子。
但此刻再後悔,也得先保住小命。
厲兀鷲手上出現了一張散發著幽寒氣息, 好像用白骨製成的森白符籙。
“化骨為牢!”
一間白骨囚籠突兀出現,根根粗壯的白骨大腿變成了柵欄,以厲兀鷲為中心,完全籠罩。
同時一雙似乎從地獄裡伸出來的巨大白骨手掌自地底下伸出,一把將厲兀鷲包裹住,手掌交織在一起,好似一朵白骨之花。
這是一道困人符籙。
但凡事要學會變通,困人有時候何嘗又不是最好的防禦。
這白骨囚籠的防禦力堅硬,可困煉氣大圓滿,就算是築基真人,也要耗費一點功夫才能破去這道囚籠。
化骨為牢符是厲兀鷲的底牌,中階下品符籙,本來是想遇到高手時,偷襲用的。
但他沒想到徐立說出手就出手,他來不及對徐立使用,隻好放在自己身上了。
這一切說來很長,卻發生在眨眼之間。
白骨柵欄擋住了第一道碧芒,卻在第二道碧芒下宣告破碎,緊接著第三道,第四道,還有第五道碧芒全部斬下。
白骨手掌化作的花苞就如同最堅硬的石頭,劍芒斬在上面,發出道道火花,一根根碧綠的藤蔓纏繞其上,本是生機的顏色,此刻卻欲要奪人性命。
但任憑藤蔓如何折騰,白骨之花巍然不動,只有一絲絲如同發絲一樣的裂紋在宣告著它們的努力。
但畢竟是離體的靈術,又沒有被賦靈,無法持久。
很快,藤蔓散去。
厲兀鷲心疼地收起光芒黯淡,好像隨時都要破碎的化骨為牢符,面向徐立說道:
“這下我們可以談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