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受孔彥舟率兵叛逃被殺的影響,原九萬余人的軍隊,竟只有兩千余人選擇回家,而且基本上都是各地隨軍的百姓。這些百姓主要是負責後勤的雜兵,待遇比之戰兵差了很多,凝聚力和戰力都很弱。如今大戰在即,有那麽一些人選擇回家過日子也不足為奇。
這個結果超出了汪若海的預期,但總是好事,八萬八千人,戰兵就有六萬,想打敗金兵不容易,但想保持不敗,可真沒多少難度。
要知道,金兵雖有十五萬之眾,卻分了五萬到潼關堵截陝西方面的西軍,圍開封府的不過十萬而已,這還只是最初的兵力,折損的還沒去掉呢。
正午時分,大名城外的一處開闊地,勤王之師八萬八千人站成了數十個方隊,等候開拔。
趙構、汪若海、宗澤、汪伯彥、陳淬、黃潛善等帥府核心領導層騎著馬,緩緩來到隊伍的正前方。
近九萬人的方隊,給人一種一眼望不到邊的感覺。
旌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槍戟在陽光下熠熠閃亮。
這算是我的兵了吧,趙構縱目遠眺,心中突然湧起萬丈豪情,從今天開始,我要帶著他們踏上征程,打敗金兵,光耀九州!
他正在醞釀感情,想著說點什麽鼓舞士氣,身旁突然傳來高世則的聲音。
“請大帥致辭!”高世則把寫好的稿子遞了過來。
趙構的思緒突然被打斷,感覺很不爽,卻也知道這是慣例,便皺著眉頭接了過來,展開一看,又是老一套,洋洋灑灑近千字,什麽“賊寇霸道,辱我君臣,令日月蒙羞,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這特麽寫作文呢?這麽長,誰有心思聽這個啊?
他“刷”地收起文稿,往高世則懷裡一扔,不悅地說道:“不用這個!”
“大帥……”
高世則似是想勸說,卻見大帥抖了下韁繩,騎著馬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正面對著大軍,“嗆哴”一聲抽出腰間寶劍,揚臂一舉,大聲喊道:“驅除韃虜!還我河山!鏗鏘大宋!日月同光!”
那聲音渾厚洪亮,穿透力極強,夾雜著一股不屈、悲憤的情緒,似乎是趙構用生命喊出來的!
不但高世則張開的嘴沒合上,汪若海、宗澤等人也全都愣住了!
沒念出師表啥的也就算了,還有這麽搞的?
但,這十六個字,聽起來怎麽這麽帶勁?
眾將士集體一愣,隨即,似是被那股情緒所感染,突然有種高呼的願望。
在趙構再次喊出聲音時,眾將士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跟著他的聲音喊了起來:“驅除韃虜!還我河山!鏗鏘大宋!日月同光!”
這聲音仿佛蘊含某種魔力,讓人越喊越想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呐喊,把內心的情緒發泄出來。
驅除韃虜!
還我河山!
鏗鏘大宋!
日月同光!
近九萬人的聲音同時喊了出來,那氣勢與趙構獨自發聲又有不同,聲震天地,風雲變色!
大名城內的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一震,都忍不住望向城外的方向。
那裡,有即將出征的大宋軍隊,那是他們發出的呐喊!
不管是街上的行人還是居家的百姓,都情不自禁地舉起了拳頭,跟著城外的兵將一起呐喊:“驅除韃虜!還我河山!鏗鏘大宋!日月同光!”
汪若海、宗澤、汪伯彥、黃潛善等人的心裡同樣引起了共鳴,看著眼前的大帥,
舉起了手中的兵器,一起喊了起來。 尤其是宗澤,竟濕了眼眶。
我的大宋啊,有多久沒有站起來了?
我的大宋啊,我要為你燃盡最後一絲生命!
不知喊了多久,趙構的身上被汗水浸透,嗓子都喊啞了,才緩緩放下手臂。
真過癮啊!
歇斯底裡的叫喊最能激發人們心底的情緒,這是被無數例子證實了的。趙構印象中,這一招用的最熟練的,卻是傳銷。
沒想到竟在這時發揮了超乎尋常的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那聲聲呐喊真的感動了上天,天氣竟漸漸變了,風更急,烏雲鋪滿了天空,眼見得要下雪了。
隨著趙構放下手臂,呐喊聲漸漸停了,眾將士目光灼灼地望著大帥。這一陣呐喊,驅除了他們心中的懼意,堅定了他們抗金的決心。同時,他們的心裡都有些期待,期待著大帥帶他們出征,驅除韃虜,恢復大宋河山。
汪若海的眼睛似乎比之前更亮了幾分,大帥這十六個字的口號可比那些冗長的出師辭厲害多了,就憑著近九萬人的這股子氣勢,此次的作戰意圖就必定會實現。
若不是已經提前計劃好了一切,他真想重新調整策略。
趙構緩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寶劍一揮,從嗓子裡發出嘶啞的聲音:“出發!”
臥槽,聲音劈成這樣了?好尷尬啊!他的余光分明瞧見宗澤身子一晃,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宗澤忍著笑意,和陳淬率先出列,率其前、左、右軍先行。
趙構、汪伯彥、黃潛善率中軍跟上。
汪若海、韓世忠率後軍殿後。
靖康二年(1127年)一月二十五日,大元帥府成立後的第一次大戰拉開了序幕。
奇怪的是,大軍尚未完全拉開隊形,天空中卻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代表著什麽樣的預兆。
話說汪若海離開京城之時,宋欽宗已在李若水等人的陪同下去了金營。
此時的宋欽宗哪裡還有一點一國之君的樣子?終日饑寒交迫,以淚洗面。完顏宗望、完顏宗翰不但根本不與他見面,還把他安置到軍營齋宮西廂房的三間小屋內拘禁起來。屋內陳設極其簡陋,除桌椅外,只有可供睡覺的一個土炕,毛氈兩席。屋外有金兵嚴密把守,黃昏時屋門也被金兵用鐵鏈鎖住,欽宗君臣完全失去了活動自由。
宋廷官員多次請求金人放回欽宗,金人卻不予理睬,聲言金銀布帛數一日不齊,便一日不放還欽宗。
開封府的官員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都不顧臉面派官吏直接闖入居民家中搜括了,也搜不出錢,還能如何?如果掘地三尺能掘出錢來的話,怕是早把開封城翻個底朝天了。
平民百姓的生活更是難以為繼,何止是水深火熱?餓死凍死者不知凡幾。
金人見宋廷實在湊不到錢了,便改掠他物以抵金銀。凡祭天禮器、各種圖書典籍、大成樂器以至百戲所用服裝道具,均在搜求之列。又瘋狂掠奪婦女,只要稍有姿色,即被開封府捕捉,以供金人玩樂。
但即便宋廷如此奴顏婢膝、萬般逢迎、予取予求, 金人滅宋之心依然未改,這是既定方針。
趙構率軍出發的第三天,也就是靖康二年一月二十八日,金人幾經密議,已確定要把欽宗、徽宗廢為庶人。
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一邊喝著溫熱的酒,一邊商量著到底要扶持哪個軟骨頭出來當傀儡皇帝,幫他們打理國家。
正在此時,突然有士兵來報:“大帥,宋康王趙構攜十萬兵而來,已過了澶州(今河南濮陽),三日後即到開封府!”
“嘿~,好狗膽!竟敢送上門來,他不是挺能跑嗎?這倒好,省得去尋他了!”完顏宗翰“騰”地站了起來,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竟是有些歡喜的模樣,看那做派,完全不象四十多歲的人。
這完顏宗翰,本名黏沒喝,女真語中“心臟”的意思,也有稱粘罕的,是個官二代,父親完顏撒改居國相高位。
其人威武勇猛,是有真本事的,十七歲從軍至今已三十年,為金國立下戰功無數,的確有底氣藐視趙構。
二太子完顏宗望也根本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十幾萬黃河守軍都能聞鼓而逃,這臨時拚湊的十萬人中真正的戰兵不過六萬左右,有什麽可擔心的?自己這邊可是實打實的八萬兵(去掉攻城中的戰損)。在他看來,也就陝西那邊的西軍才值得他們認真對待。
“咳咳,”完顏宗望咳了兩聲,胸口隱隱作痛,覺得病情似乎更重了,便揮揮手:“再派人過去催一次,這幾天再湊些財物出來,消滅康王趙構的軍隊就撤軍吧,這邊濕氣太重,不宜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