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恨欲狂……”
梁揚祖走後,趙構感覺心情愉悅,坐在龍椅上往後一靠,翹起了二郎腿,眯著眼睛輕聲哼起了《精忠報國》。此時,此景,這歌詞,正合他心意。
剛哼了一句半,他便突地想起什麽似的,連忙捂住了嘴,睜開眼睛,往兩邊瞄了幾眼。
只見小德子正閉著眼睛站在一旁,身子有點輕微的晃蕩,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樣。
他不禁一笑,這孩子,人才啊,怕是站著都能睡著。
算了,乾脆回寢宮眯一會,讓他也睡會兒,長身體的時候得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行,十四、五歲了才一米五多點兒,帶出來都覺得有點寒磣。
“小德子!啟駕回宮!”
“啊?”小德子咯噔一下,睜開迷糊的雙眼,看來剛才真是眯著了。
趙構又是一笑,正要重複一遍,卻見一個小太監和一個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來了。到得大殿後門,宮女駐足於殿外等候,小太監慌裡慌張地跑進後門,“噗通”一跪,拜伏與地:“小的徐坤,參見……”。
他眼神一凝,直覺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便打斷小太監的套話:“好了,說罷,什麽事兒?”
小太監頭都不敢抬,顫聲說道:“皇后娘娘,不小心,摔了一跤,早,小產了!”
趙構的腦子裡頓時浮起了初見邢秉懿時那嬌豔如花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皇后,沒事兒吧?”
“太醫局的女醫已經到了,說是,說是,極為危險,正在施救。”小太監戰戰兢兢地答道,從老輩太監的口裡透露的、關於此類事情被處死的太監、宮女不知凡幾,他怎能不怕?
趙構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地說道:“頭前帶路吧。”
小太監連忙爬起來,引著趙構往后宮行去。
小產,就是後世說的早產,這年頭的早產,是件很危險的事兒,輕則胎兒不保,重則母子(女)雙亡,絕少有轉危為安的。
按說,皇后懷孕,在任何朝代都是極其重要的大事,畢竟,她懷的可能就是龍子,將來的太子、皇帝,所以,按例,無論飲食起居,伺候的太監、宮女都比平時多了一倍,無不悉心照顧。
在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之下,竟然能發生這種事情?可能嗎?
所以,一路上,趙構一直眉頭緊皺,猜測著各種可能。
及至坤寧殿外,趙構一眼便看到殿門外的台階上有一灘鮮血,不由得有些擔心,抬腿便往台階走去。
兩名守在殿門內的宮女見皇帝陛下到了,急急出來跪阻道:“陛下,醫官大人正在給皇后娘娘施救,穢血之地,不宜進入!”
“哦。”趙構知道古人是講究些禁忌,便停了下來,並根據那一灘鮮血自動腦補了一幅頗為淒慘的場景。
這麽大一灘血,她受得了麽?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真的是意外事件嗎?
影視劇裡見慣了皇宮內的各種齷齪,他很自然地有些懷疑。
“你二人,是坤寧宮的宮女?”
“回陛下,奴婢二人是皇后娘娘遷居坤寧宮後調來服侍娘娘的。”其中一人惶恐地回道,她的本能直覺告訴她,陛下欲追責,這就嚇人了,會不會被……?
“那,皇后娘娘是如何摔倒的?”
“娘娘,娘娘,”這個說話的宮女結結巴巴地回道:“正要到外面,走走,醫官說,對,對胎兒有好處……”
這個常識趙構倒是知道,
二十一世紀的男男女女基本上都懂。 “沒,沒想到,娘娘下台階時,踩,踩到一塊石頭,滑,滑倒了,突然覺得腹痛,流,流血了。奴婢,趕緊叫了醫官。”
趙構低頭瞅了幾眼,卻未發現台階附近有能讓人踩上去滑了腳的小石頭,不禁覺得陰謀的味道更濃。
皇宮裡每天不知要打掃多少遍,說一塵不染都不為過,台階之上會有小石頭被忽略掉了?還特麽這麽巧滑倒了邢秉懿?
就算真有忽略,台階上的鮮血都還在呢,小石頭哪兒去了?這不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欲蓋彌彰!
“你告訴我,那個滑倒了皇后娘娘的小石頭在哪兒?”趙構的聲音突然充滿了冰冷的寒意。
只要其中有陰謀,背後的主使人是誰便呼之欲出。
金兵圍城索要財物之際,因為沒錢給金人,大量的宮女甚至徽宗、欽宗爺倆的嬪妃、親王的側妃以及公主、郡主被折作金銀送給了金人,皇宮裡不但人數少了近半,勢力分布也一目了然。
最大的勢力當然是屬於皇帝趙構的,守衛皇宮的將士全部來自於忠勇軍,忠心應該沒有問題。其次便是徽宗和欽宗爺倆的,太監宮女基本上都是這爺倆留下來的。
徽宗絕對沒那麽腦殘,雖然自由受限,生活享受方面大不如從前,可趙構是他兒子,為了宋室江山勤儉節約、憂心國事,打跑了金兵,可比趙桓可靠的多了,起碼不會讓他再遭受金人的侮辱和欺凌。
欽宗趙桓,為人優柔寡斷,反覆無常,對政治問題缺乏判斷力,尤其容易受身邊人蠱惑、煽動,做出無腦之事。這事兒,十有八九與他脫不了乾系。
不論這件事情的動機是什麽,很明顯,總不會是針對邢秉懿的,因而,趙構的心裡不禁有了一絲殺意,如果他這麽不識好歹,自已不介意學學前朝歷代的一些帝王是怎麽對待皇室兄弟的。
“那個小石頭,那個小石頭……”
之前說話的那個宮女連忙低下頭,朝自已記憶中的地方看去,沒有任何發現,又朝周邊瞄了幾眼,還是沒有發現,臉色立刻變了,惶恐至極:“剛才,剛才我去叫醫官時還在呢,怎麽就不見了?”
趙構在一旁冷眼看著,並不作聲,這事兒本來就是她說出來的,似乎沒有說假話的必要,而且,這個宮女的神情不似做假。
那麽,……
他掃了一眼旁邊的另一個宮女,同樣的跟篩糠一般地哆嗦。當他蹲下身子觀察其眼神時,發現她的眼神有些閃躲,不敢盯著一個地方看。
他不是學心理學的,但憑直覺,他覺得這個宮女有問題。在他看來,她的表情用四個字來形容最合適:做、賊、心、虛!
他的眼神愈加凌利, 口氣也更加冰冷:“你,叫什麽名字?在害怕什麽?”
這個宮女哆嗦的厲害,整個人都伏到了地面之上,卻不敢吭聲。
之前的那個宮女似是想到了什麽,顫抖著問道:“月玲,你,你,我去叫醫官時,只有你在這兒,你……”
叫月玲的宮女聞言,不知怎的,突然從地上站起,嚇了趙構、小德子等人一跳。
眾人一愣神的工夫,那月玲猛然一個折身,朝廊上衝去。
趙構反應最快,叫道:“攔住她!”
仍在地上跪著的宮女倉猝間起身,一伸手,卻隻抓住了月玲的衣角。“嘭”的一聲悶響,月玲一頭撞在了廊柱上,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鮮血瞬間染紅了一片地面,比之前的那灘血跡更加鮮豔。
衝到跟前的宮女小心翼翼地探手試了下鼻息,倏地縮回手來,顫聲道:“她,死了……”
這倒是個聰明人,不論她說或者不說,都難逃一死,既然這樣,不如一死保住她背後之人的秘密。
趙構長出一口氣,十有八九就是這個月玲出的鬼,但她也算得上是忠心,令趙構頗為感歎。
不過,即便不能用這個借口把趙桓給處理了,他又能逃得脫製裁嗎?
“小德子,傳我口諭,”趙構淡淡地說道:“你告訴寧遠將軍、步軍都指揮使楊存中(原梁揚祖麾下猛將),加派人手,嚴格看管,不得使皇供奉與任何人私下接觸!違者立斬!”
小樣,老子不殺你,但可以給你弄個終身監禁,叫你再搞么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