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騎兵衝陣,那動靜,不說驚天動地,起碼也是煙塵滾滾,氣勢驚人,再怎麽以外物包裹馬蹄也絕無可能悄無聲息。
立於河邊的完顏銀術可聽得動靜,回頭一瞧,宋軍騎兵如風而至,距己方軍陣已不足百丈!
“迎敵!”他大聲疾呼,率先拎著狼牙棒迎了上去。
列好隊形等待渡河的金兵立刻後隊變前隊,轉身迎戰,一時間人仰馬嘶,人頭攢動,畢竟是倉促應戰,終有些混亂。
密林中不斷有宋騎衝出,完顏銀術可粗略估計,宋軍殺來的騎兵應不低於三千騎,多也有限。己方人馬有三、四萬人,即使是倉促應戰,應該也不至於落敗。
他唯一擔心的是,宋軍主力大軍,會不會隨後掩殺過來。
宋軍頭領見完顏銀術可迎來,似是認得他,大刀一擺,迎了上去。
完顏銀術可的頭三棒熟練無比,且力大無窮,就象程咬金的三板斧,威力實在是驚人。
一砸,當頭一棒;一掃,攔腰而擊;一挑,如潛龍衝天,動作銜接地極為完美。
“當、當、當”連續三聲金鐵交鳴之聲,宋軍頭領一擋,肩膀巨震;一磕,雙臂微麻;一壓,手中大刀差點脫手,頓時大吃一驚!
他一向自視甚高,認為自已弓馬嫻熟,技藝不凡,卻不料完顏銀術可竟有如此神力,以力破巧,威勢駭人。
接下來,他不敢再和完顏銀術可硬拚,多以閃躲騰挪為主,卻是苦了胯下的戰馬,不停地在他的操控之下輾轉騰挪,殊為不易。也幸好他還有親兵的策應,才能勉強應付過去。
這樣一來,以他為尖錐的突擊隊形便失去了效用,衝鋒受阻,其部下將士頓時陷入了苦戰之中。
若想不死,只有更加拚命地戰鬥才行。
兩員主將的搏殺固然重要,但對於這種規模的大戰全局來說,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場面,尤其在極其混亂的戰場上,並不如何起眼。
完顏銀術可心中也頗為鬱悶,他的親兵在之前宋軍的追殺中全部戰死,在這個兩軍混戰的時候,竟然無人配合自已殺敵!
他每每就要得手時,宋將的親兵便會攻其必救,使他不得不放棄對宋將的攻擊。
倘若他的親兵還在,哪怕隻拖住宋將的親兵幾息時間,他就能將宋將斬殺於當場。
倘若,黏沒喝(完顏宗翰)也在,以他不亞於自已的勇武,殺掉宋將也很容易。
可是,他也只能想想了,這世上,沒有倘若。
完顏斜也、完顏宗翰等人都在對岸的風陵渡呢。
這一眾金將看得揪心無比,宋軍又殺過來了,怎麽辦?
好不容易渡河過來了,總不能再回去吧?
完顏宗翰對完顏銀術可最為關心,卻也只能原地乾著急,讓他坐船再回到對岸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唉~,不然,咱們先撤吧。“完顏斜也歎了口氣說道,這樣隔河相望又幫不上忙,萬一……
完顏宗翰終是不忍,說道:“再等等吧,若銀術可能迅速消滅這股宋軍,就等他,等他過了河一起撤。”
完顏斜也隻好無奈地點頭同意,如果完顏銀術可過不了河,這邊的金兵只有三萬余人,與氣勢更盛的宋軍更無一戰之力。唉,但願,但願……
但願的事情,因為太過美好,通常,總是不會發生。
事與原違才是常態。
就象現在,完顏斜也的念頭剛剛生起,就聽得對面又傳來了“大宋、大宋”的呐喊聲!
“完了!”
“完了!”
完顏斜也和完顏宗翰同時悲歎,
宋軍的主力到了,完顏銀術可再沒有機會過河了! “不能再等了,撤!”完顏斜也不等完顏宗翰表態,便大手一揮,命令大軍啟程。
完顏宗翰歎息一聲,緊隨其後而去。
嶽飛、張憲和楊再興再次攜手,成品字形,象一支無堅不摧的尖錐直奔完顏銀術可而去。
三人已經將目光牢牢鎖定在完顏銀術可的身上。
一招殺敵!
當者披靡!
三人身後,是戰無不勝的忠勇軍將士,如滾滾洪流,呼嘯而過。
不但金兵膽寒,之前的宋騎也頗為震撼,這才是銳不可當的威武之師!
完顏銀術可一見到嶽飛和楊再興,立馬萎了,這兩個人他一個都乾不過,更何況一起殺過來?
不對,還有第三個看起來也不差,毫無花哨,一槍一個,威猛無匹!
“吳將軍,你先歇會兒!”嶽飛距離正與完顏銀術可交戰的宋軍頭領尚有三、四丈便開口喊道。
這吳將軍聽得身後的動靜,回頭一瞧,見是嶽飛等人到了,連忙抽身後退。
剛閃到一邊,便見嶽飛衝了過來,大槍一挺,直朝完顏銀術可胸口刺去。
完顏銀術可跟嶽飛交過手,不敢大意,用力揮舞狼牙棒將大槍磕開。
“噗、噗”,張憲和楊再興同時出槍,扎進了完顏銀術可的腹間。
一個照面,完顏銀術可便死於三人的聯手攻擊之下!
這不是單挑,不是比武切磋,一切以殺敵為目標!
嶽飛繼續向前突進,張憲和楊再興同時用力將完顏銀術可的屍首挑起,高呼道:“金人主將已死!”
正在鏖戰的金兵聽到高呼,不約而同地看向被挑起來的屍首,在月光的照耀下,完顏銀術可的盔甲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將軍!”
“銀術可將軍!”
有不少金兵將士悲痛出聲,一時之間忘記了生死,與宋軍拚起命來,倒是殺了不少宋兵。
但更多的金兵卻是慌了神,士氣為之一泄。主將戰死,士兵們沒了主心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對岸的同袍已經撤了,無人操縱的渡船有的打著旋兒蕩到了河心。回家,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而宋軍正好相反,士氣大振,更見勇猛,如下山猛虎般衝入敵陣,瘋狂收割起人頭來。
絕望的金兵開始潰退,四散奔逃,還談什麽殺敵?能逃得小命就算是萬幸了。
很多金兵最後的意識裡,都只有一個念頭:好悔啊!
他們後悔遠離家鄉,加入到這場戰爭中來,更後悔把鮮血灑在宋人的土地上。
事實上,侵略戰爭,不論是誰發起的,只是少數人的遊戲,絕大多數的士兵只是被動的參與,決定不了自身的命運。
因此,面對死亡時,他們與曾經被其殺戮的大宋百姓一樣,悲傷,無助,仿徨。
嶽飛的大槍即將刺進一名金兵胸膛的時候, 突然從其臉上看到了上述的表情。
他猛然收住槍勢,槍尖停留於金兵的胸前。
這個金兵手中的彎刀垂在體側,已經放棄了抵抗。
這一槍,他刺不下去!
“降者免死!”他大聲喝道。
張憲、楊再興一愣,再環顧四周,發現很多金兵扔了兵器,高舉雙手投降,甚至有的下了馬跪伏於地。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有了生的希望時,多數人會放棄抵抗。
一時之間,“嗆哴”、“嗆哴”、“嗆哴”,兵器擲地之聲不絕於耳,再無一個金兵願以死相拚。
宋軍將士一個個騎著戰馬、拎著兵器、昂首挺胸,於場中四處巡視,看看還有沒有膽敢反抗的金兵。
沒有,一個都沒有!
三萬余金兵集體投降!
宋軍大勝!
宋軍以一千余人陣亡的代價,斃敵四千余人,俘虜三萬余人,獲戰馬三萬余匹,這是兩國開戰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
自金兵兩路大軍十六萬人南下侵宋以來,截至風陵渡一戰,僅有三萬余人狼狽而逃!
嶽飛瞟了一眼張憲的肩膀,笑問:“沒事吧,尚能一戰否?”
張憲微微一笑,回道:“無妨,經此一戰,金人僅剩區區三萬逃兵,料無戰意,追上去即可。”
“好,那便渡河,繼續追擊,鎖定勝局!”嶽飛笑道:“宜將剩勇追余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官家這話說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