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夜微涼。
如水的月光透進窗戶,兩個重疊的人影映照在輕紗帳上。
兩個人的孤獨,竟比一個人的孤獨更加揪心裂肺。
邢秉懿的淚水流到趙構的胳膊上,涼冰冰的,直透趙構的心窩,把憂傷拉得更長。
不知過了多久,邢秉懿睜開雙眼,輕聲道:“我想放個孔明燈。”
趙構撫著她的秀發,言語輕柔:“好,我陪你一起去放。”
在後世,中秋或者元宵節的時候,很多少男少女都會在室外燃放孔明燈,以作祈福、祝願。
事實上,這卻不是後世興起的,古以有之。
這個時候的孔明燈,是用竹篾扎成方架,糊上紙,做成大燈,底盤上放置燃燒著的松脂,燈就靠熱空氣飛上天空。這種松脂燈,在四川稱孔明燈。因燈籠的外形像諸葛亮戴的帽子,因而得名。
傳說中,孔明燈由三國時的諸葛亮所發明。當年,諸葛亮被圍困於平陽,無法派兵出城求救。孔明算準風向,製成會飄浮的紙燈籠,系上求救的訊息,其後果然脫險,於是後世就稱這種燈籠為孔明燈。
更多的時候,孔明燈被用在軍事上,用來傳遞消息。
趙構和邢秉懿的心裡,這是基於後世的習慣,為遙不可及的家人獻上一份祝願。
孔明燈升空之後,邢秉懿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默地祝福遠在不同時空的父親吉祥安康。
趙構同樣把自已的祝願寄托在漸漸遠去的孔明燈上,希望自已的父母一切安好。
看著邢秉懿猶自神傷、柳眉微蹙的樣子,趙構不禁有些心疼。
原本他還打算繼續忍著不告訴她自已的來歷,好好逗逗她,此時,卻怎麽也忍不下去了。
那種無人可以分享或是分擔秘密的煩惱,他早有體會。
她再怎麽折騰,總歸有閑的時候。閑下來的時候,她會經常性的失神,那付落寞的樣子,仿佛心裡有種濃得化不開的憂愁。每當那時,他就知道,她在想家。
在這樣的特殊日子裡,此時,此景,她最需要的,就是自已的安慰。
“那個,小懿,”趙構扳過邢秉懿柔弱的肩膀,看著她滿是水霧的眼眸,準備坦白了:“你有沒有發現……”
邢秉懿點點頭,瞟了一眼幾乎已經看不見的孔明燈,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剛才就想到了,可以把孔明燈換成布料和皮料混合材料的,用煤炭作燃料,就可以帶人升上天空。”
“你說什麽?”趙構的大腦有些短路,剛剛還淚眼朦朧,自已正準備安慰她呢,她卻已經調整好情緒轉而把心思放到這方面了。
這個腦回路有點不合情理啊!
“我說,可以用超大型的孔明燈,把人帶上天!”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這個情緒跨度有點大,是怎麽做到的?”
“好好活著,就是對父母最好的回報,不是嗎?”
“嗯,你說的沒錯。”這話正說到趙構的心裡去了,好好活著,把余生過的更加精彩,就是對父母最好的回報。“剛才,你是說想做熱氣球?”
現在,輪到邢秉懿驚訝了,熱氣球,他竟然知道熱氣球?
這可不僅僅是個名稱的問題,為什麽熱氣可以使熱氣球升空?
熱氣球的原理是熱脹冷縮。
燃燒加熱的空氣由氣球下部的端口噴入氣球,當空氣受熱膨脹後,相對與外部冷空氣具有更低的密度,比重變輕而向上升起,
使氣球可以帶著人一同升空。 她自已是理科出身,對這個原理熟到不能再熟的程度了,可是,為什麽趙構竟然也知道這個?
趙構望著滿臉驚訝的邢秉懿,得意洋洋地說道:“哼(hēng),我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那神情、那口氣,與邢秉懿當初一般無二。
邢秉懿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你還知道什麽?”
趙構玩味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還,知,道,隱,形,的,翅,膀……”
“這首歌的原唱,是張韶涵!”
邢秉懿此時的表情,比趙構當初更加複雜、更加震驚,她的手指顫抖著指著趙構:“你,你,你,也是……”
趙構瞥了一眼周遭的侍衛、太監和宮女,打斷了她的話:“回屋去吧。”
邢秉懿四下打量了一下,心下了然,便閉上嘴,任由趙構拉著她的小手,回了寢宮。
兩人一宿沒睡。
不是趙構不想睡,是邢秉懿不讓他睡,纏著他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從記事的時候開始,一直說到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把那些兩人都知道的事兒,整個捋了一遍。
早朝的時候,趙構實在睜不開眼,便讓值夜的高俊通知朝臣散朝,該幹嘛幹嘛去。
兩人一直睡到中午,肚子餓得咕咕叫,便讓禦膳房做了些吃食來。
“頭蒙蒙的,跟喝了油似的難受。”邢秉懿撫著額頭說道。
“活該,誰讓你一直巴巴地說個不停?”趙構苦笑道:“自已要當夜貓子,還不讓我睡,我這可是頭一回翹班啊!”
“誰讓你早知道真相了,偏不說出來?”
“我還鬱悶呢,心想著穿越過來了,整個宋代的美女當皇后,多好啊!沒想到還是個出口轉內銷的假冒偽劣產品!”
“切,你不也一樣?也不是原裝貨好吧!”
……
來歷弄清楚了之後,兩人突然之間便象回到了後世,言語之間盡是久違了的後世名詞,感覺極為親切。
有個能這樣說話的人,還是夫妻,真是件美妙的事情!
兩人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汪若海求見的時候。
能讓汪若海急著到宮裡找趙構匯報,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事,趙構心中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真出大事了!
嶽飛在燕山勘察地形時,遇到山虎,戰馬受驚,一乾將士走散,嶽飛失蹤了!
嶽飛失蹤!這個消息簡直就象晴天霹靂,直劈得趙構一陣頭暈眼花,差點栽倒!
這還只是第一個消息!
第二個消息, 宗澤正在回朝途中,是因為身體不適,背後長了個膿瘡,近一個月了也不見好轉。
這更是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
趙構知道,原歷史中,這個膿瘡,在大半年後,要了宗澤的命!
這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同時出事,真是要命啊!
“飛鴿傳書,令燕京府兵馬傾巢出動,就算把整個燕山翻過來,也得找到嶽飛!”
“官家,燕京的百姓都已經自發上山搜尋了!”
“哦,把情報司的人也派去,務必,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回官家,情報司的人也已經出發了!”
“好吧,繼續尋找,不找到下落,一刻也不能停止!”
趙構感覺整個腦子都要炸了似的,完全沒有了以往的冷靜:“還有,命太醫局所有太醫前往迎接宗澤,盡早與其匯合,進行會診,務必確定最佳治療方案,不容有失!”
“官家,太醫各有所長,只需數名精通疽、瘡、外傷的太醫去就行了,別的去了用處也不大,何況,宮中也不能沒有太醫留守。”汪若海建議道。
趙構卻搖頭,固執地說道:“全都派去,傳我口諭:治不好宗澤,他們也不用回來了!”
汪若海心頭一震,深刻地體會到了趙構的心意,連忙應道:“是,臣這就去安排!”
膿瘡,嚴格地來說,即便在宋朝,死亡率也不是很高,但一旦久治不愈,則必死無疑!
趙構要盡最大努力救治宗澤,決不能因為一個背疽,要了他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