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趙玉林給定的招人時間還剩下整整十天,但是,一向雷厲風行、果敢決然的張炎意識到這事不能再拖延下去,因此,一大早洗漱完畢,他就帶著曹三明匆匆往特務處趕去。
一進入特務處,曹三明就敏銳的察覺到這個機構有些陰森怪異,一絲殺氣隱隱遊蕩其間,不過,他這人性格內向,沉默寡言,沒有立即開口詢問,而是滿腹狐疑的跟著張炎來到辦公室。
“哥,你的工作單位挺怪的。”曹三明忍不住說道。
年青人的好奇心就是重,曹三明這個民國大學生也不例外!
“哦,忘了告訴你,這個地方就是特務處。”
張炎並沒有打算隱瞞,也隱瞞不住,畢竟,曹三明以後要留在自己身邊工作,早一點讓他知曉內情,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曹三明聞言面色一沉,怒意頓起,冷冷的說:“哥,據我所知,特務處可是一個非常黑暗的地方。”
得,一個大學生都知道這兒不是個好地方,看來,特務處果然是臭名遠揚!
“或許在你的記憶中,這兒就是個魔窟,專門逮捕、刺殺社會上的進步人士,鎮壓、破壞各種愛國活動,對不對?”張炎問道。
曹三明抬頭看了一眼張炎,臉上一副難道不是嗎的表情。
張炎頓時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猛的站了起來,大聲斥責道:“錯,大錯特錯,我們特務處目前的任務只有兩個,一是逮捕日本間諜,刺殺日本高官,二是徹查軍隊的貪汙腐敗,這裡就是無煙的戰場。”
“可……可是特務處的確殺了不少好人。”曹三明爭辯道。
張炎長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三明啊,在民國這亂世之中,一個人根本沒法左右自己的命運,但是,他卻可以選擇走什麽路,這就好比你當初流落關內時,很想回到學校去,可是,你回不去了,只能接著流浪,好了,我言盡於此,南京高校眾多,如果你實在不想跟著我的話,我就送你去繼續念書,將來謀個好前程,應該不成問題。”
“哥,我不想再去念書了,我要給同學們報仇,你放心,這樣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二次。”曹三明一臉的歉意加感動,眼光瞬間深沉起來。
張炎點了點頭,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心中充滿了無奈。
只是,張炎並沒有怨天尤人,他十分清楚,80年以後中國繁榮富強的局面,不是抱怨來的,而是無數仁人志士的鮮血和汗水換來的!
抱怨,呵呵,徒增煩惱而已!
就在張炎失神發愣之際,門口響起了一個女人甜美的聲音:“張中尉,早,劉中尉這幾天到處找你呢。”
劉明中?糟糕!一定是招新人的事耽擱了!
“早,胡秘書,我待會兒就去找他,謝謝了!”張炎點頭微笑道。
“不客氣,走了。”胡秘書嫣然一笑,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甚是迷人。
難怪趙玉林這個老色鬼走不動道!
兩人急急忙忙走下樓,剛剛踏進劉明中的辦公室,就聽得他說:“老弟啊,你這五天都去哪兒了?連個人影都找不到,我……咦,你身邊的這位兄弟看著眼生,怎麽回事?”
“這位兄弟叫曹三明,東北人,是馮庸大學的學生,‘九一八事變’後流落到南京,我看他擅長開鎖,又有一門絕技—‘飛龍探雲手’,所以就把他招進了特務處。”
張炎三言兩語就說明了情況。
“唉!世道不好,
連讀書都不安生。”劉明中歎了口氣,接著道,“這兩門絕技,以後肯定會派上大用場,曹兄弟,進了特務處,就是一家人了,以後有什麽需要,吱一聲。” 曹三明挺有眼力勁,笑著點頭道謝。
張炎衝劉明中招了招手,說:“走,召集兄弟們,去36師招人。”
“招人?”劉明中臉上瞬時一片驚訝之色,又道,“招人的事不著急,不是還有十天嗎?我這幾天到處找你,就是想問問抄家的事情。”
這下輪到張炎懵了:“抄……抄家,抄誰的家?”
“老弟,你莫不是糊塗了吧,宋齊家咱們還沒動手呢。”劉明中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張炎聞言頓時一驚,說:“這事都過了十來天,你們怎麽還沒去抄家?”
“這件案子是你破的,你不發話,誰敢去抄?”
劉明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眼睛瞪得賊亮!
還有這樣的操作?
見識了!
張炎沉著的目光從劉明中和曹三明臉上掃過,說道:“這樣,上午去抄家,下午如果能趕回來的話,就去36師招人,明中,集合十個兄弟,這就走。”
“好!”
……
十分鍾後,兩輛軍用卡車從特務處大院裡駛出,在南城區的街道上飛馳,過往的行人紛紛閃避,畢竟,這年頭,開車的都是爺!更何況還是開綠車的!
大約二十分鍾後,車在一棟氣派的小洋樓門前停下。
一行十三人剛剛下車,兩個守門的衛兵就平端著漢陽造步槍痞裡痞氣的走過來,大聲喝道:“幹什麽的?”
衝他們倆這股勁,不難看出,這家人對宋齊的事情一無所知!
“給老子滾一邊去!”劉明中大罵一聲,順手拿出自己的軍官證。
特務處的人平時頤指氣使慣了,走路都不帶正眼瞧人的,哪裡會把這兩個大頭兵放在眼裡?
兩個衛兵眼力勁不行,視力倒是出奇的好,一看見軍官證上‘特務處’三個字,立馬收起槍,恭恭敬敬的朝一行人打個敬禮,然後屁顛屁顛的三兩步跑過去將門打開。
一行人魚貫而入,氣勢洶洶的闖進一樓客廳,屋中的四五個仆人頓時就嚇得哆哆嗦嗦,臉色蒼白,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倒還有些冷靜,疾奔過來說:“各位到此有何貴乾?”
“公乾,勞煩叫一下宋夫人。”張炎頗為客氣的說道。
管家看來人不同尋常,說了句‘稍等’,就急匆匆爬上樓去。
不到五分鍾,一位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緩緩從樓上走下來。
“我就是宋夫人。”那女人說道。
張炎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將一份經過特殊處理的材料遞過去,宋夫人伸手接過,緩緩掃視,讀完的那一刻,整個人身子一軟,無力的癱坐在紅色的地毯上,淚水如斷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兩個孩子則在一旁不停的喊著‘媽媽’,幾個仆人也立刻過去安撫。
“宋夫人,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張炎小聲道。
宋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在仆人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說:“長官,請隨我來。”
……
半個小時後。
“長官,所有的財物都在這兒了,包括支票。”宋夫人面帶悲傷的說。
“支票留下,其余的都帶走。”張炎命令道。
幾個行動隊員聞言立刻上前手提肩扛,轉眼間就將滿桌的財物一掃而空。
“宋夫人,你家先生讓你照顧好兩個孩子,教孩子愛國、敬業、誠信、友善,不要像他一樣走上一條貪汙腐敗的不歸路,又說,如果孩子們將來有出息,他在九泉之下,自當含笑。”
這句話,當然是張炎現場瞎編的!又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撤!”
一聲令下,一行十三人很快就離開了小洋樓。
回特務處的路上,曹三明一直悶悶不樂,眉頭深皺。
因為—
張炎在來時的路上已經把宋齊一案的真相告訴了他!
然而, 這一刻,兩人心中的感受相去甚遠,張炎雖然並不想去抄家,但是他必須這樣做,而且,他認為非常有必要這樣做,今日,如果宋齊的家人逃過重罰,那麽就會讓其他為日本人服務的中國人沒有一絲後顧之憂,更加的肆無忌憚,長此以往,日本間諜在中國的活動將會越來越猖獗。
“哥,其實這個宋齊也挺可憐的。”
一直悶著的曹三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張炎幾乎噴血!
“怎樣講?”張炎明知故問,心中暗自罵道—你小子有病吧!
“你看,他也是被日本人以家人的性命脅迫才做的特務,而他自己並不願意。”
曹三明以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其實,他的想法與80年後一小嘬人的想法一樣,簡直愚不可及!
張炎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如果不將曹三明的這個念頭打得支離破碎,這小子以後肯定會犯錯,當下,語氣也冰冷起來:“不管願不願意,他終究還是為日本人傳遞了重要情報,出賣了國家的利益,也許就是因為這一份份的情報,我們中國將會有很多人死去,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曹三明:“……”
“你們年青人喜歡琢磨是好事,說明在思考問題,但是在一些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如果偏離了方向,那這個人就會越陷越深,直到無藥可救,你……明白嗎?”
張炎儼然一副人生導師的模樣,這,是他作為一個共產黨員的風范!
“哥,我懂了,謝謝!”
“都叫哥了,說謝有意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