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包車在北城區彩虹路的一棟小洋樓前停下。
張炎一下車,就看到門牌上鑲嵌著“沈公館”三個燙金大字,心中豔羨不已。
門口,兩個站崗的士兵老早就瞧見了沈怡中,趕緊走上來笑臉相迎。
“少爺,你回來了。”一個大頭兵恭敬的說。
“嗯,回來了。”沈怡中搓了搓手,又問,“我父母在家嗎?”
“在呢,在呢,今兒個周末,老爺和太太沒去上班。”另一個大頭兵不甘落後的說,生怕被同伴搶了風頭。
“天氣冷,你們倆回頭去集市上買隻羊,燉點羊肉湯喝,暖暖身子。”沈怡中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兩塊大洋。
這年頭,給當官的看門幾乎沒多少油水可撈,搞不好就是一頓臭罵,因此,兩個大頭兵頓時眼冒綠光,歡天喜地的接過大洋,口中連連道謝,把大洋塞進褲兜後,回身就將公館的鐵門緩緩打開。
兩人穿過蕭索的花園,來到小洋樓一層門前。
沈怡中伸手按響了門鈴,不多時就有女傭來開門。
那女傭看到沈怡中,頓時激動得不行,扭頭欣喜的喊道:“老爺,太太,少爺回來啦!”
“少爺,這位公子,快請進!”那女傭回頭說。
兩人走了進去,客廳裡,張炎見到了沈怡中的父母,他對兩位長輩的印象還不錯。
沈怡中的父親個頭中等,身材有些消瘦,身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裝,頭髮梳得油光可鑒,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他的母親留著大波浪卷發,身上披著一件狐皮大衣,臉上……化妝品也用了不少,全然一副時尚女郎的打扮。
張炎不禁暗自嘀咕:“怡中的父親不會是個大貪官吧?”
“你個死孩子,幾個月都不回家一趟,弄得我和你爸整天提心吊膽的。”沈怡中的母親走過來,雙手在他的頭上,臉上摸個不停,突然間眼淚滴落下來,喃喃道:“兒啊,你都瘦了一圈了,是不是單位的夥食不好?從今往後,媽每天讓人給你送飯,好不好?”
什麽?去特務處送飯?你是來領盒飯的吧?
張炎聽得一臉懵逼!
“媽,不用,我們單位的夥食好著呢,這幾個月任務重,同事們都很忙,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你不要擔心。”沈怡中笑著說,用手拭去母親臉上的淚水。
張炎看到這一幕,鼻子突然一酸,唉!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怎麽樣了。
“婦道人家,整天就知道哭,哭,哭,孩子這不是回來了嗎?”沈怡中的父親一臉嚴肅說。
“還說我,是誰大晚上想兒子想得睡不著,坐在床上抽煙的?當初我叫你別把兒子送到那個什麽特務處,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活受罪吧。”沈怡中的母親毫不退讓,霸氣的懟了回去。
好嘛,客人在場都能為了兒子拌嘴,真真是愛子心切啊!
沈怡中苦著臉,無奈的說:“爸,媽,我不在家你們整天念叨,一回來你們又吵架,再這樣,我以後直接就住單位了啊。”
“就是!”沈怡中的父親騎驢下坡,瞅了瞅張炎,說道:“客人在場,還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這下,沈怡中的母親徹底熄火了。
也許在這個時候,沈怡中才想起了張炎,急忙介紹道:“爸,媽,這位是我的同事兼長官,張炎張上尉。”
“伯父,伯母,你們好!”張炎向前走出一步,客氣的問候兩位長輩。
“了不得,了不得啊!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上尉軍銜,
還有了官職。”沈怡中的父親由衷讚歎道,顯然,他了解國民黨軍隊的軍銜制度和晉升制度。 沈怡中的母親對此一無所知,只是微笑著看向張炎。
“爸,不僅如此,張長官的本事大著呢。”
沈怡中開始滔滔不絕的吹噓起張炎的光輝事跡來,張炎卻是驚得一聲冷汗,生怕這家夥抖出那些見不得光的機密,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不由得輕籲一口氣。
這家夥講述的一連串的故事裡,只有張炎委員長同鄉的身份是真實的,其他的簡直就是瞎編亂造,比如,明明是三十米開外,三槍撂倒青田太郎,在他的口中卻變成了一百米開外,一槍打死一個地痞流氓,又如智救落水富家女孩;智鬥綁匪;比賽奪得第一名……
他的父母瞪大眼睛,張著嘴看向張炎,神色愕然。
“怡中,你說的都是真的?”沈怡中的父親半晌之後才恢復過來。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們幹嘛?”沈怡中睜眼說瞎話。
此刻,張炎才發現,這家夥原來也是個馬屁鬼!
“好啊!倘若我中華男兒人人如此,何愁家國不興,民族不強?”
張炎一聽,不禁暗暗怎舌:“不愧是國民政府的副部長,說話的水平就是高!”
沈怡中正在興頭上,他的父親立刻變了臉色,迎面就是一盆冷水:“怡中,你看看,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怎麽別人家的孩子就這麽優秀,你卻整天不著調,跑到外邊拈花惹草, 盡給我添亂。”
不會吧,怡中還有這麽一段黑歷史,哈哈哈!
張炎好像發現了新大陸!
沈怡中頓時羞赧不已,忍不住嘟囔道:“爸,那不是過去的事麽?”
張炎止住笑容,趕緊說道:“伯父,伯母,怡中辦事穩重,足智多謀,同事們都非常佩服他,就連周科長對他也是青眼有加,我還聽說,處長正準備給他升官呢。”
張炎可不是說瞎話,這次的行動一旦成功,戴星光一定會論功行賞,沈怡中出了大力氣,升官是必然的事。
此言一出,沈怡中的母親高興得手舞足蹈:“我就說嘛,這孩子打小就聰明,是個乾大事的人!”
“伯母說的對極了!”張炎連忙附和道。
沈怡中的父親盯著張炎看了好半天,覺得他不像是在說假話,臉上也揚起了一抹笑容,說道:“嘿!沒想到這臭小子竟然出息了,看來,我得抽空請老周吃頓酒。”
老周?
莫非是周同一?
嗯,應該是!
沈怡中的母親聽到“吃酒”二字,忽然問道:“你們吃過午飯沒有?要不一起吃吧。”
“沒吃呢。”沈怡中拍了拍肚子。
“孩子他爸,你招呼客人,我去準備午飯。”沈怡中的母親說著就走開了。
“好的,張賢侄,快快請坐。”沈怡中的父親很客氣,一點兒也沒有官架子。
“多謝伯父!”
“張長官,不要拘禮!”
“好!”
三人走向沙發,又開始胡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