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望南江,三字躍然於紙面時,錢三書早已是老淚縱橫。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
“試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沈銘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錢三書已經走了。
可是,詩還未完。
“寒時後,酒醒卻谘嗟。”
“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詩成。
世間皆寂寞,唯獨剩下這麽一張紙,飄飄零零的蓋在錢三書的屍體上,沈銘看著他那僅僅抓住椅子的手,知曉,錢三書,想要永遠的留在這裡,葬下。
那從手中漏出的半截紙條。
也飄零零的落下。
沈銘從撿起紙條,握在手中,轉過身,有些黯然傷神。
遇見了那麽多的人,可最後,跟在身邊的又有幾人。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能與人言之者,又可有二三?
沈銘看著天空之上,那高照的豔陽。
慢慢的低下頭。
“前路已經快要走到盡頭,可,又能得到什麽?”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大概,就是這般感受,沈銘對於前路的信仰,和即將到達終點的迷茫。
蜷縮在這個世界的角落之中。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觸碰,那遙遙可期的未來。
回到長安城。
桃花林中。
如今,也只剩下他一個人。
長安的熱鬧非凡,與這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道茶樹,依舊枝繁葉茂。
沈銘知道,他該走了,該去探索那最後的盡頭。
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去窺探那曾經遙不可及的天道。
在這最後的一段時光裡。
沈銘沒有停留在桃花林之中。
他將手中所有的建築圖紙,全部取出,公之於眾。
讓天下,不僅限於長安。
都能夠,跨越時代的去改革和居住。
這件事,在天下引起了軒然大波,有很多人猜測,沈銘恐怕要走了……
去哪?
沒人知道,因為,那很可能是一個他們的境界,無法觸碰的領域。
一個至高無上的地方。
二哈蹲在木屋門前。
看著沈銘。
四目相對,盡無言。
“走啊,我去給你買,雞肉包子。”沈銘咧嘴一笑,二哈也是呲牙咧嘴的流出了口水。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少年時。
偷雞摸狗,給奶牛擠奶的那些小事當中。
“真希望,這一切都是患得患失的夢啊……”長安城中的喧囂,縈繞在耳旁,一人一狗就這樣漫步在街上。
長安之外,高樓大廈平地起。
天下風雲之色,盡再眼中。
轉了一大圈,最後還是落腳在桃花林之中,沈銘沒有閉關,而是沏上一壺茶,輕輕的抿著。
盯著手中的鳳凰長劍,看了許久。
喚劍九式。
自從那日沈銘有所感悟之後,已然化為十式,鳳凰長劍陪她一路走過來,殺敵無數,更救過他無數次的性命。
也算是一個朋友。
身邊,為數不多,可以善終的朋友。
“這一次,可願與我共同面對天道?”
沈銘輕聲的問道。
鳳凰長劍嗡鳴一聲,嘹亮而堅韌。
沈銘笑了笑。
輕輕的從劍身上撫摸而過。
又一風雪之年。
鹿姚季縱橫江湖,用劍之人中,再無敵手,最後去了落櫻城,於九天之上,與落櫻城主一戰。
不知勝負如何。
只是,後來有人看到他來到了長安。
將手中的劍,立於長安城門之前。
隨後,轉身而去,一瘸一拐的走在黃土路。
後來,聽說鹿姚季回到了老家,做了一個店小二,結識了一個鄉村女子,倒也過的不錯。
落櫻城主,也傳位於他人。
回到了西極的劍塚舊址。
從此避世不出。
也在那一刻。
世人才清楚。
原來,這落櫻城主,居然是邪劍仙的親眷。
如此,鹿姚季與落櫻城主一戰,更是成為了說書人津津樂道的故事,雖然沒有人知道事情的最後結局如何。
那天,有一個身著青衫的男人,一步步走進茶樓,聽著說書人的故事。
搖了搖頭。
“那場戰鬥,沒有勝負。”
“鹿姚季與落櫻城主,誰都沒有出劍,只是各自道個別,就被你們這群說書人,以訛傳訛,說的有鼻子有眼。”
那青衫男人搖了搖頭。
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不過若是非要說誰贏了,恐怕兩個人都輸了吧。”
“怎麽,你親眼所見?”
周圍的人打趣著說道。
“那是自然,本公子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我可是江湖萬事通,這天上地下,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言罷,青衫男子轉身走出茶樓。
直奔長安。
“切,編都不會編。”
那些個看熱鬧的群眾,哄然大笑。
一個是號稱左手劍仙的鹿姚季,一個是繼承了邪劍仙衣缽的落櫻城主,兩個絕世天才碰撞,怎麽可能不決出勝負?
這些年天才妖孽層出不窮,碰撞在一起的火花,也是被人稱道。
唯獨可惜的就是。
天下第一的位置, 迄今為止,都還空著。
沒有人肯坐上去。
只因為,那排在天下第二的人,叫沈銘。
當初沈銘的一時興起,還真給世人出了一個難題,原本能排在天下第二的人,如今卻只能排在第三?
不。
第三的位置都沒有人敢坐下去。
沈銘就像是一座裡程碑,他與邪劍仙,究竟誰更強?世人幾乎一邊倒的倒向沈銘,也許是因為之前的那些舉動,太過驚世駭俗,給人造成的衝擊,太過明顯。
但沈銘自己知道,哪怕是現在的他。
也無法比肩,邪劍仙。
當世人提到沈銘的時候,就不得不提及另外一個人,當初的西極少主。
迄今為止,了無音訊。
沒有人知道他在哪,甚至於連沈銘都不得而知。
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那些西極的人,一直到現在,都還是西極少主的信徒。
那個有史以來,離真佛最近的男人。
甚至有傳言,他早就已經一隻手摸出天際之外。
但誰也不清楚,他如今怎樣了。
究竟是閉關未出,還是畏畏縮縮的躲著。
倒也是有很多人,在某個領域走到巔峰之後,想要去與沈銘一戰。
就像是奮不顧身的挑戰者,達到巔峰之後,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打碎在這個領域上,所佇立著的裡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