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他指出來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正從路旁的小巷子裡鑽出身來。
天色已經開始亮了,接著朦朦朧朧的光線,我只能看出那是個大腹便便的胖子,從頭頂上的輪廓看,應該是個光頭,這家夥不光胖,而且個頭很高,當他將整個身子都從巷裡鑽出來的時候,頭頂幾乎都快和路旁的矮牆差不多高了,那道牆怎麽著也得兩米左右吧,而他那碩大的腰圍,也幾乎有半條路寬。
我心裡一直有種先入為主的認知,就是我總覺得蠱師都是那種身材偏瘦,穿苗服戴頭巾的老大爺,所以初次看到這個身影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這貨應該不是梭潑磨吧,他是誰。
可當我下意識地將視線轉向希芙的時候,卻見希芙的眼神中盡是殺氣。
錯不了了,此時出現在青石路上的人,就是梭潑磨。
我特意晃了晃胳膊,以引起希芙的注意,連晃了好幾次,希芙終於將視線轉向了我,我立即做了一個下壓手掌的手勢,示意希芙千萬要冷靜。
希芙明白我的意思,用力沉兩口氣,衝我點了點頭。
當我斷定這個人肯定是梭潑磨的時候,心頭便是一亮,瞬間想到了進入逆城的具體方案。
也是怕希芙見到仇人分外眼紅,破壞了我的計劃,我才不得不特意提醒她一下。
梭潑磨從巷子裡出現以後,也不敢把步子邁大,他壓著小碎步,每走兩步都要快速回頭,查探一下身後後沒有跟蹤,確認沒人之後,他才會繼續朝小樓那邊靠近。
看到他的舉動,我心裡頭就直想笑,話說這位大爺,你那身板如此的碩大,但凡有個人朝那條路上看,不管你怎麽小心警惕,行蹤是一定會暴露的。
不過他完全沒有這樣的自知之明,還是不停地左顧右盼,渾身上下都透著緊張。
直到這個人快要走出青石路的時候,我才忍不住連皺幾下眉頭。
這家夥的動作看似緊張,可他的心緒卻平靜如水,此時他離開了投射在路上的陰影,整個人都被光線照亮,而我也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毫不客氣地說,這家夥長得十分娘氣,唇紅齒白這個詞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是褒義,可放在他身上,那就是妥妥的貶義,他不管是長相,也是行為舉止,都太過陰柔了,活脫脫就是一男版的林妹妹。
可這張臉和這副神態舉止,完全無法和他的身材匹配起來。
而且在那份陰柔之中,還透著幾分讓人不快的狠辣。
非要簡單歸納一下我對梭潑磨的第一感覺,就是別扭,讓人頭皮發麻,尾椎骨發顫的那種別扭,拿手指尖撓玻璃的那種別扭。
不只是我,包括離我比較近的老狼和蒙梭,都是一臉難受的表情,其他人的表情我看不見,但估計也不會好到哪去。
梭潑磨離開青石路之後,先是快速閃進馬路口的小灌木中,像個肥豬一樣趴在那裡,偷偷地朝小樓這邊觀望,看著他身上那件灰色的西服因為動作太扭曲而被撐得鼓鼓囊囊,我真怕他一個不留神,直接把衣服給撐裂了。
我對胖子沒有歧視,反倒覺得胖人大多有種豁達的親和力,可對於眼前這個胖子,卻實在是待見不起來。
片刻,就見梭潑磨微微起身,將手掌放在嘴唇前,唇齒微微張,朝掌心吹一口氣。
他可能覺得自己吹出來的氣都是仙氣,這一口氣息吐出來,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嬌豔如花,看得我是直想暴打他一頓。
這一口氣吹出來以後,就見他的手掌上快速聚攏起一股黑色的小旋風。
起初我還以為那是具化出形態的陰氣,
細細一張望才反應過來,那竟是一群盤旋在他掌心上的黑蟲子。蟲群如飛沙障一樣在他手掌間盤了十幾圈,而後便化作疑一縷黑沙,朝小樓撲了過來。
我所處的位置並不在樓頂的邊緣,無法看清楚貼近樓牆的位置發生了什麽,黑蟲子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我也是沒了別的辦法,只能將視線放在盧勝材身上。
此刻,他是離樓頂邊緣最近的人,我只能通過他的表情和心緒,判斷他看到了什麽。
盧勝材一直禁皺眉頭,心緒保持凝重。
沒多久,盧勝材突然收回視線,指了指樓頂的入口。
我很快回過味兒來,他這是告訴我,蟲子進了小樓,讓我留意那個入口,說不定蟲子會從那裡重上樓頂。
等了好大一陣子, 蟲群也沒有出現在樓頂上,反倒是盧勝材的心緒變得比之前輕松了一些。
我猜測,應該是梭潑磨將蟲群召回去了。
他放出這些蟲子,應該是為了查探小樓裡有沒有人,此時確定樓中無人,他便小心翼翼地爬出灌木,像個大皮球一樣衝向樓門口。
我聽到了撬門聲,已經門軸旋轉的聲音,梭潑磨應該是進來。
太好了,只要你肯進來,我布置的那些東西,就一定能派上用場。
希芙顯然也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悄悄從後腰處拔出手槍,又轉過頭來,遞給我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搖搖頭,再次壓了壓手掌,示意她冷靜。
她可能是以為,我先是讓盧勝材封住蠱蟲,又將大家帶到樓頂上來,並在樓裡做了那麽多布置,就是為了將梭潑磨引上來,然後突然出手將他製住,所以當我對著她搖頭壓掌的時候,她顯得非常疑惑。
於是我便在持續壓掌的同時,讓表情和眼神變得堅定。
希芙雖說還是有些疑惑,但看到我的堅定,她還是將手槍重新收了起來。
梭潑磨沒有爬上樓頂,但他確實在小樓上細細探查了一番,他離我們最近的時候,就站在樓頂的入口下方,當時我也能清晰地感應到,他的心緒浮動相當大,而且心中明顯浮現出了驚疑。
但凡他驚,他疑,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就是要讓他們驚愕、疑惑,進而讓他們感到恐懼,我要在這座四處散發著詭異氣息的小鎮裡,嚇死他們。
我不能殺人,這是我的底線,但這夥人實在可氣,我不動手殺他們,但我可以讓他們自己奔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