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妖僧身上散發出的邪氣已經形成一道碩大的屏障,它們將整個廟院死死圍攏起來,以我的能耐想要從這麽個邪氣陣裡逃出去,那簡直就是三十晚上盼月亮——沒指望。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從剛剛轉頭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認定,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麽,師父都不會回來救我。
這種想法一經出現,就在我的腦海中扎了根,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可眼下老是想這些也著實沒什麽,所以我也只能迅速調整好心態,準備迎敵。
如果橫豎都是個死,拚到最後一口氣再死,最起碼死得有血性。
妖僧似乎並不把我放在眼裡,他的視線越過了我的頭頂,望著院門外大喊:“老道士,你若是再不把大陣解開,我可就要對你徒弟動手了啊。”
這一帶確實離我師父布置的其中一道燈陣很近,可我並未感應到燈陣上的靈韻。
過了好大一陣子,妖僧依舊沒等來我師父的回應,他開始變得煩躁起來,一邊在院子裡來回踱著步子,一邊朝院門外張望,眼神中盡是躁氣。
有一次他走到鎏金手爐旁邊,忽地罵一聲“假貨!”,接著便一腳將手爐給踢飛了。
不管那把手爐是真品還是贗品,它都是實實在在用金屬打出來,被妖僧蹭了這麽一腳,竟當場被蹭癟了殼,它就這麽癟癟囊囊地在空中疾飛一段距離,最後撞在了院牆上。就聽“磅”的一聲巨響,牆面竟直接被崩出一道口子,金屬打的爐身也裂成好幾塊,四處迸落。
試想一下,要是剛才那一腳直接蹭在我身上……
不行,絕對不能和妖僧硬拚,等會兒萬一和他交手,一定要保持好距離。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徒弟在我手上!”
長時間沒有得到師父的回應,妖僧終於耐不住心性,朝著院門外大叫起來。
任憑他撕破嗓子嘶吼,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院門外的平靜徹底點燃了妖僧的怒火,下一刻,他那雙充滿怨憤的眼睛就投向了我。
我心知不妙,立即從口袋裡摸出飛蝗石。
這些飛蝗石已經蘸過朱砂粉,可以直接用。
也就在我震腕投石的那一刹那,妖僧也如同疾風一樣朝我撲了過來。
兩顆飛蝗石,在空中劃出兩道平行的直線,以極快的速度朝妖僧馳了過去。
這一次,兩顆石頭都是陽鋒朝前,雖說移動路線相對固定,但速度和威力都比陰鋒飛石強了不止一籌。
在我的想象中,飛蝗石的衝勢,再加上朱砂粉上夾帶的正氣,應該能給妖僧造成一點干擾。
可惜我太樂觀了。
兩顆飛蝗石一經接觸到他身上的邪氣,就如同玻璃珠落在了彈簧墊上,當場就被彈飛,別說是給他造成干擾了,兩顆飛蝗石,根本無法近他的身!
妖僧的移動速度極快,眨眼間就貼到了我面前。
我不敢遲疑,立即騰步後撤,同時扎出魚骨槍。
原本是想用魚骨槍抵住妖僧,以便和他保持二米以上的固定距離。
先前已用點蒼槍試過他的身手,我自以為可以用這種方式擋他一擋。
然而就在我扎出長槍的瞬間,他已將手橫在胸前,槍刃抵到他面前的時候,他虛晃一下手腕,拇指和食指霎時間緊緊嵌住了槍刃。
我手裡握著槍杆,卻無法進退。
這家夥的力道怎麽這麽強,和之前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沒等我做出更多反應,
對面便突然傳來一股驚濤駭浪般的拉扯力,我就感覺掌間一陣火辣辣的疼,魚骨槍已脫手而出。 是妖僧抽走了我手裡的魚骨槍,他的力道實在太猛,我根本無法抵抗,縱使我全力握緊槍杆,換來的也只有滿滿一手血泡。
就見那妖僧猛一甩手,魚骨槍如同黑色閃電一樣朝我飛了過來。
常理來說,我應該是避不開飛馳而來的槍刃的,可就在妖僧甩手的一瞬間,我就感覺靈台深處傳來一陣異常的波動,然後身子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控制了一樣,以超越極限的速度猛地撤出一步,勉強避開了飛馳而來的黑槍。
當時的感覺,就像是我的靈台深處藏著一潭黑水,有人在水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水波迅速蕩漾開來,我也變得不像我了。
可那種身體被控制的感覺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接下來,我只能感覺到靈台深處的波動正變得越來越強,但身體卻恢復了自由。
這邊我剛剛站定,妖僧的大手就到了我臉前。
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瞬間被他捏著腦袋拎到了半空。
先是整個顱骨被他的五根手指擠壓,爆發出劇烈的疼痛,接著就感覺他的邪氣如洪水一樣湧入我的周身經絡,讓我渾身上下都一陣陣地刺痛。
他這是要毀了我八年來的修為!
可我卻絲毫沒有反抗的力量。
此刻,靈台深處的波動還在不停地擴散、擴散。
妖僧將我高高舉起,撕扯著喉嚨大喊:“你若不撤大陣,我就殺了他!”
廟院外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一片死寂。
妖僧暴叫一聲,催動更多邪氣湧入我的經絡,當時我的視線已經非常模糊了,可依然能感覺到整個身體都在邪氣的影響下反扭成了蝦子的形狀,如果它再加一把邪氣,我的脊椎都有可能在這劇烈的反折中被折斷。
“就算是落地童子,只要經脈被毀,也無法修行!”
沒有人回應。
“你真要見死不救?”
依然無人回應。
“你就真的忍心看著他死?”
回應妖僧的,只有十裡大山中偶爾蕩過的山風。
“拉上個落地童子墊背,我也值了!”
從妖僧那幽深而怨憤的語調中,我聽到了濃濃的殺機。
這家夥確實動殺心了!
下一刻,邪氣便以決堤之勢湧入我的全身經絡。
如果把我的經絡比作一座可承受一噸重量的木橋,這些邪氣就等同於四五噸重的大象。
當大象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橋面上的時候,木橋只有一個下場——斷裂。
可怪異的是,即便被如此強悍的邪氣反覆衝擊著,我身上的經絡依然沒有崩潰的跡象。
與此同時,靈台深處的波動正變得愈發劇烈,在那潭黑色的水面上,盡是一環套著一環,迅速向外擴散的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