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將所有精氣神都集中在妖僧的天靈上時,就見一股虛飄飄的霧團從他的頭頂上慢慢溢出。
隨後,這道霧團被慢慢拉長,形成一道霧絲,緩緩沒入了我的眉心深處。
師父說過,只要吸收過邪神的靈念,就能重新開啟靈覺,可我現在什麽感覺都沒有。
此時師父已經來到我身邊,他先抬手試了試我的額頭,而後就衝著我笑:“第一道靈覺,總算是打開了。”
我不由地疑惑:“可我什麽感覺都麽有啊。”
“你試試看,能不能催動這張三仙符,用我教你的方法催動。”
說著,師父便將一張三仙符塞進了我的手裡。
我將三仙符夾在手中,稍微調整一下氣息,心至存思,念歸靈台,而後嘗試著將靈台中的念力注入到三仙符上。
被封了七竅以後,我就無法再調動靈台中的念力了,可這一次,靈台中的念力卻如勃勃溪流一樣湧出,它順著手臂上的經絡蔓延流淌,最後從指尖流出,注入到了三仙符上。
三仙符感應到我的念力,頓時爆發出一股很強的靈韻。
我真的催動了三仙符!
跟隨師父修行八年,這可是我頭一次催動三仙符!
既然三仙符能被催動,那是不是說明,九門絕學中的收魂、走陰、畫皮、摸骨,還有鬼點燈,我現在都能施展出來了?
心中那股子興奮勁還沒等持續多久,盤繞在我身上的奇異陽氣便系數回歸靈台,與此同時,強烈的疲憊感,以及從每一寸肌肉和骨骼上爆發出的劇痛,就在一息之間摧垮了我的意志。
當劇痛和疲憊同時奔湧而來的時候,我就感覺腦仁裡像是扎入了一根鋼釘似的,先是一瞬間的極痛,接著就兩眼一黑,徹底沒了意識。
也忘了是聽誰說的了,人在深入昏迷以後,會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夢境,我也不知道這種說法是真是假,但以我的記憶,那一次昏迷,我好像根本沒做夢,要麽就是夢到了一些東西,可醒來的時候就全忘了。
等到我從昏迷中醒來,已是三天以後的事兒了。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病房裡的天花板,等到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我才側了側臉,看到了病床邊的師父和喬三爺。
喬三爺怎麽也在?
不用我開口,師父就解釋道:“他半個月前就到山城了,盧夫子的事,我一個人處理不了。”
自打看到師父手中托著那把鎏金手爐起,我就知道,他怕是很快就要向盧夫子下手了。
至於盧夫子會怎樣,我一點都不關心,我擔心的是盧勝材。
“狗剩呢?”我廢了不少力氣,才吐出這麽三個字。
喬三爺歎了口氣:“你說的是那個叫盧勝材的小子吧?這幾天他家裡出了大變故,這小子還算孝順,一直在家裡陪著他媽呢。”
“他家裡怎麽了?”
喬三爺擺擺手:“你就先別關心這些了,安心養傷吧。”
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我最關心的人有兩個,一個是盧勝材,另一個,則是那個妖僧。
當妖僧的靈念注入我的靈台時,我從這道靈台中感受了極為深厚的痛苦,那是一股深埋在心底的苦澀,不曾為人所知,不曾為人所理解。
我不知道妖僧究竟經歷過什麽,心中才會埋下這樣一顆苦澀至極的種子,我只知道,這天地間一切的痛苦,都有其根源。
沒有人生下來就是惡的,
師父說,在這世上,能讓人由善變惡的東西,叫做貪念,但他沒說,人心深處為何會產生這樣的貪念。 能夠衍生出貪念的那片土壤,叫做痛苦,叫做悲涼,叫做怨憤,苦而生貪,憤而生邪。
我以為,如果妖僧能早點碰上一個幫他化解心中悲苦的人,他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他既已為惡,就要為自己犯下的罪行承擔後果。
師父說過,凡邪神,均不可鎮,亦不可感化,只能殺滅,因為它們的罪孽太過深重。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不包容你犯下的錯,因為那樣對所有被你殘害過的人不公。
天道至公,從不枉情。
我救不了妖僧,只是想知道他被葬在哪裡,就算他被焚成了灰,也想知道他在哪裡落燼,以後也好找到這個地方,給他上一柱香火。
隻盼這一道香火,能助他在來生,脫離今世的苦海。
如果他還有來生的話。
可不管我心裡掛念著什麽,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身上的痛楚並沒有消去多少,實在沒有力氣再問太多了。
當時我渾身上下都捆著繃帶,左手和右腿上還打了石膏,整個人就跟個木乃伊似的,單單是說了那麽兩句話,胸口就撕裂般地疼。
用喬三爺的話說,要不是這八年來我師父一直拿各種丹藥灌我,受了那麽重的傷,我根本沒有痊愈的希望。
從昏迷不醒到下地走路, 前前後後總共也就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連醫院裡的大夫都說這簡直就是個醫學奇跡。
半個多月沒去上學,課業自然落下了不少,但師父似乎並沒有讓我返校的打算。
他托喬三爺去學校幫我領來了初三的課本,說是給我自學用的,可我現在才上初二,想不通喬三爺為什麽把初三的課本也提前弄來了。
出院那天,我和師父一起坐上喬三爺的車,喬三爺就盯著後視鏡問我師父:“怎麽著,看你這意思,真打算帶著他入行啊?”
師父也沒給出正面回應,只是悶悶回了句:“先把眼下的事辦完,開車吧。”
今天師父好像是刻意要用生硬的語氣說話,其實他的整個眉梢都舒展著,顯然心情不錯。
我本以為喬三爺要送我們回家,可沒想到他將車開出醫院以後,直接帶著我們來到了八年前的那條老胡同。
想當初,我就是在這條胡同裡開啟了天門,盧夫子以前也住在這條胡同的最深處。
本以為師父接下來要帶著我進胡同,可他只是指著胡同對我說,八年前被鬼上身的那個女人,其實是盧夫子的眼線,她殺了原本住在胡同裡的寡婦,又易容成寡婦的樣子,靠著這麽個假身份,在山城裡生活了整整十年。
而當年我們在院子中央發現的那塊鋼板,實則是一道通往地窖的暗門。
在那個地窖裡,堆積著盧夫子這些年盜來的絕大部分贓物。
在師父說話的時候,我心裡就覺得特別怪,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