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走到魯家溝東頭時,正看到魯康和一個胖臉修士交頭接耳。
他朗聲一笑,說道:“康伯,這位就是鐵柳城的……?”
李墨在來時,早已經想好了各種對策。他畢竟對武國不太熟悉,一定不可以讓對方主動發問。
自己要先發製人!
他刻意話說一半,便是擔憂武國修士間的稱謂,怕與南乾有所不同。
李墨的聲音,頓時驚動了那胖修士。
他凝重地看了李墨一眼,說道:“在下正是鐵柳城盧鐵指,若不是道友,恐怕魯家溝可就危險了。我今年的氣運,可也要克扣不少。如此大恩,請受道友一拜。”
說著,盧鐵指當頭便要拜向李墨,李墨靈力鼓動,瞬息,盧鐵指下拜的身子,便感覺到一股阻力,他便拜不下去了。
李墨笑道:“道友何必如此客氣,說起來,我在雲蒼山苦修多年,一路輾轉,之前還從未來過鐵柳城這邊,道友可要跟我好好介紹一番啊。”
“噢?李道友從未來過這裡麽?”盧鐵指眉頭一皺。
這個叫李墨的修士,是真的沒來過,還是在偽裝什麽呢?
李墨苦笑道:“之前,我一直在雲蒼山中修煉。最近不知為何,妖獸少了許多。所以,才不得不離開雲蒼山,等我出來時,發現已經到了魯家溝這邊了。”
李墨此言,讓盧鐵指臉色更為凝重。作為雲蒼山附近的駐守修士,他是知曉的,雲蒼山靈妖會與武國達成協議,已經暫時與武國罷戰。
此人要麽說的都是真話,要麽就是準備充足。
他看了眼李墨衣著,眉頭一皺。他又瞥了眼李墨的儲物袋,眉頭皺得更緊了。
盧鐵指感覺到了棘手。
想了想,盧鐵指試探問道:“道友的衣服……”
“山野之中,自然是多有損傷,然後又面對這刺骨狼,實在是毀壞得不成樣子,所以便找康伯要了一套。”說著,李墨含笑看著魯康。
魯康也是笑著點頭。
李墨原本的衣服早就破爛不堪,這是他親眼所見的。
盧鐵指聞言,笑道:“是啊,山中苦修的日子實在是不好受,不知道道友手中可有什麽雲蒼山的妖獸材料?我們鐵柳鎮,可是十分需要這些東西啊。”
李墨臉上滿是歉意,說道:“這個自然是有的,只是我接下來還有別的打算,可能不太方便交給盧道友。”
李墨儲物袋內,雖然沒有雲蒼山的妖獸材料,但秘境試煉時,卻保留了許多。
但畢竟不是雲蒼山中的東西,也擔心被盧鐵指看出破綻。
若是對方實在是緊咬不放,那便將那些東西拿出來便是。
盧鐵指聞言,雙手收於袖中,臉上掛笑:“哦?道友不防再考慮考慮?我鐵柳城也不是出不起價錢,我保證,不會讓道友吃虧!”
李墨聞言,苦笑道:“不是我舍不得,而是這些東西,我打算拿來投靠徐家的,所以,還請道友見諒。”
“徐家?”盧鐵指目中精光大放,“哪個徐家?是幽柏徐家、氐土徐家還是鬥木徐家?”
說著,盧鐵指死死地盯著李墨。
不怕李墨不交易,不怕李墨有準備,多說說話,假的終究會露餡。
“幽柏徐家,我家族還在時,與幽柏徐家的徐盛遠前輩有舊。”李墨笑著說道。
有著徐青空殘魂記憶的他,不至於連家族的名字都給忘掉。
聽了李墨的言語,盧鐵指眉頭稍緩。
他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強求了,不知道道友是哪裡人?”
李墨聞言,心底微沉。
若是對方不依不饒,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李墨心中,殺意彌漫,但並未顯露。
李墨眼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悲傷:“天涯之人,盧道友何須追問。”
李墨也是無奈,身份玉牌雖然融入了自己氣息,但也僅是知道,這個李家只剩自己一個人,其他的可是半點都不知道。
“哦?那不知道道友家族中還有何人?說不定,與我鐵柳城中人,也有些聯系呢?”盧鐵指不依不饒地問著。
大部分修士撤離雲蒼山,附近歷練的修士,鐵柳城都有記錄。
突然出來個來歷不明的家夥,還有魯康的言語,盧鐵指不敢大意。
李墨苦笑,緩緩拿出那塊灰撲撲的玉牌,說道:“道友現在知道,我為何不願說了吧。”
他靈力鼓動,頓時這個玉牌便產生共鳴。
盧鐵指看到玉牌後,臉色便為之一緩。在李墨靈力鼓動後,玉牌上只有一道光影后,盧鐵指臉色更是歉然。
只剩一道光影,說明眼前修士,就是家族中的唯一修士了。
他抱了抱拳,歉然道:“原來如此,還請道友海涵,盧某實在是太唐突了。”
“無妨。”李墨苦笑搖頭,心底卻松了口氣。
李墨知曉,這一關就算是過了。
果然,盧鐵指閑聊了一些,有著之前的了解,李墨自然對答如流。
陡然,盧鐵指問道:“不知道李道友打算何時啟程,不如,先和我一同前往鐵柳城如何?”
“那是自然,實不相瞞,我之所以在這裡呆這麽久,一個是康伯說了打妖樁一事,一個便是想等盧道友一同到來,畢竟,這裡我可並不熟悉啊。”李墨含笑說道,這才是他想要的。
“哈哈哈,好,待會魯家事完結後,我們便一同離去。正好,鐵柳城中有一些典籍,李道友若要去幽柏徐家,恐怕還是有些距離的。”
“這樣麽?我實在對此地不熟,既然這樣,那一切都麻煩盧道友了。”李墨抱拳說道。
他原以為,自己要找到徐青空所在的徐家,還需要許久。
如今看來,或許很快便可到達!
“哈哈,好說好說,李道友稍待,我先去準備鎮獸石台。”盧鐵指含笑說道。
“理當如此!”李墨點了點頭。
盧鐵指拱了拱手,便開始與魯康交流打妖樁的事情。
眼見盧鐵指離開後,原本因為盧鐵指過來,大氣都不敢喘的魯家溝村民又圍了過來。
這段時日,李墨為了打探消息,可是和他們混的很熟。
一些膽大的孩子,跑到李墨身旁,伸出髒兮兮的手,說道:“李墨大哥哥,要白果。”
李墨笑著一拍儲物袋,拿出了四五十個白果,遞給了這個孩子。
在孩子驚喜欲狂的目光下,李墨淡笑道:“我所有的白果了,拿去分吧。”
和魯康談論事宜的盧鐵指看到這一幕,對李墨更沒有什麽懷疑了。
這麽沒架子的修士,怎麽可能是南乾修士,肯定是我武國的兒郎。
盧鐵指暗自搖頭,還想試探李墨的心思,瞬間消退。
他眼中露出一絲歉意,覺得自己太多疑了。
過沒多久,盧鐵指與魯康商量完畢,魯康眉頭舒展。
他走到場中,對著魯家溝的人說道:“鄉親們,我身邊這位,就是來自鐵柳城的盧仙長。盧仙長會主持打妖樁的事宜,還有,我們一定要感謝李仙長,如果不是李仙長,這麽大個妖獸怎麽輪得到我們魯家村啊。
盧仙長說啦,這個大怪物,可以讓我們魯家村安詳十年。”
魯康此言,頓時惹得魯家溝人興高采烈。
“打妖樁!”
“李仙長!”
“十年沒怪物。”
……
各種呼喊聲,不一而足,最終,都匯聚成了一句話。
“打妖樁,李仙長!”
“打妖樁,李仙長!”
“打妖樁,李仙長!”
……
在這樣的聲響中,陡然,李墨身旁,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李墨哥哥,盧仙長來了,你是不是也要跟他去鐵柳城了啊?”小翠不知何時到了李墨身旁,她擺弄著衣擺,遲疑地說道。
李墨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是的,對了,這個是你的食盒,還給你!”
說著,李墨伸手一拍,手中,多了一個藤條編織的食盒,食盒中,食物紋絲未動。
由於在儲物袋的關系,和小翠給李墨時,一般無二。
小翠見此,眼眶瞬間便紅了,她抽噎道:“你,你沒喝啊?”
李墨似若未覺,說道:“我輩修仙之人,這些凡俗食物本就不用再吃的。小翠,你以後給別人吧。”
不是,不是這樣的。
難道李墨哥哥不知道我的心思麽?
難道李墨哥哥沒打開看看,盒底我留下來的紅葉錦囊麽。
饒是小翠再如何大膽,這一刻,臉上依舊火辣辣的。
周圍人群的嘈雜聲,仿佛都變成了對她的嘲笑聲。
她看著李墨,眼眶赤紅。
李墨微微別過頭去,他暗歎一聲,以他結丹期的神識,怎麽會發覺不了小翠對自己的心思。
只是,自己如今志在修仙,如何能說這些兒女情長。
哪怕是故人相見,陳清雪似要懷舊,都被他生生斬斷,就怕影響自己修道之心。
如今在武國,自然更不會去想這些事情。
小翠緊抿嘴唇,她看出李墨在想別的事情了,她緊緊捏著食盒,神情低落地走了。
另一邊,和盧鐵指商量完畢的魯康,微微一歎。
他對著盧鐵指躬身道:“一切就麻煩盧仙長了!”
盧鐵指點了點頭,他走到刺骨狼身前。
雙手陡然張開,圍繞著刺骨狼,跳起了玄妙的步伐。
李墨也在一旁,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一切。
隨著盧鐵指的步伐,他感覺到,空氣中似乎多了一股玄妙的氣勢,這氣勢不斷升騰,最終,在李墨眼中,整個魯家溝的氣勢陡然一變,竟然化作了刺骨狼的威壓氣息。
李墨眼中,滿是震驚。
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術法,著實是李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哈!”
陡然,盧鐵指一聲大喝,他一拍儲物袋,七根桃木樁分別釘住刺骨狼四肢、腦袋、心臟和丹田所在。
頓時,陣勢一縮,魯家溝的氣息穩固。
“開鎮獸石台!”
驀然,盧鐵指又是一聲大喝。
他雙手捏訣,周邊土石如同泥沙,向著刺骨狼所在匯聚而去。
不過片刻,一個土石而成的兩丈石台,便匯聚而成。石台正中,一個土褐色的石柱傲然聳立,仿佛天人感應一般,石柱之上,憑空出現“魯家溝”三個大字。
一股玄妙的氣息,驟然降臨,在這玄妙氣息下,七根桃木樁都生出了綠芽。
這股氣息,李墨說不清,道不明。
浩蕩、巍峨、霸道……
武國皇朝的氣息麽?
李墨若有所思。
而在台上,盧鐵指臉色微松,吐了口氣。
“成了,以後,魯家溝就有妖獸鎮守,十年之內,妖獸不敢來犯!”
頓時,盧鐵指的話,惹得魯家溝人歡呼雀躍。
盧鐵指看著這一幕,臉色也有緩和。
此間事了。
他走到李墨身旁,笑道:“李道友,我們就走吧,實在是抱歉,讓你等了這麽久。”
還有一句話,盧鐵指沒說,他也在為自己的懷疑表示歉意。
李墨並不知道,打妖樁後,修士一般會留下來休息片刻。
謹言慎行下,李墨點頭道:“一切依盧道友所言。”
盧鐵指點了點頭,他神念傳音給魯康後,一拍飛劍,便直接離去。
李墨目光閃動,腳下玄月長劍露出,緊隨其後。
築基後期擁有上品靈器,雖然有些招搖,但也還算好。
果然,盧鐵指訝異地看了玄月一眼,不過,眼中只有羨慕,卻無疑惑。
他歎息道:“怪不得李道友一個築基修士敢在雲蒼山苦修多年,想必,這柄靈器助力頗多吧。”
說著,二人一同向著鐵柳城而去。
而在另一邊,接到盧鐵指的傳音後。
魯家溝人皆是躬身齊呼:“恭送仙長!”
角落處,一個豆蔻少女,淚眼婆娑,她看著半空中那個青年,緊抿嘴唇,沉默不語。
或許在很多年後,她在跟後輩談起時,也會說道:
曾經,有個仙長救了魯家溝,這個仙長叫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