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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趙普罷相之後,劉皇帝再未明確指定一個首相,但政事堂幾十年的運轉機制中,注定需要一個領頭羊,一個能夠一錘定音的角色。
在劉皇帝最初的構想中,這份權力是要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的,這個角色也該是皇帝,不過,這二十多年來,連他自己都有些怠政了,何況後世之君。
而在趙普當政的那些年,相權已經事實上對君權造成了侵蝕,產生了危害,劉皇帝所擁有的崇高威望,只是在他察覺到威脅之時,擁有足夠的實力與底氣去消除威脅,抑或消滅製造威脅的人。
君權、相權,也是此消彼長的關系,趙普罷相後,朝廷的最高決策權,基本都被劉皇帝收回了,同時其中一部分轉移到太子身上,而政事堂宰相能夠保留的決策權已經很少了。
像宋琪等宰相,更多的職責只是聽命辦事,有參與、建議的機會,卻無拍板決議的權力。但即便如此,宋琪在實際的秉政中,仍舊充當著總理朝政的首輔之職,只是名義上沒有得到確認罷了,但很多人就是把宋琪看作權力、勢力小一些的趙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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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這樣的身份認同,趙匡義自然也是格外向往的,也是他孜孜以求的。作為勳臣,榮華富貴早有保障,入仕二十余載,始終兢兢業業,從無懈怠,堪稱嚴苛地約束自己,所追求者,也不過權力名譽二詞,如今,趙匡義似乎看到了希望。
若是,尋常時候,他怕是得熬到宋琪退休告老,以宋琪的身體,多少需要些年頭,但現在出了這等狀況,宋琪自取其禍,丟官免職,那前路仿佛在一瞬間變得平坦順暢起來。
宋琪、趙匡義這批宰臣中,軍政系統是不必考慮的,不論韓通還是劉廷翰,基本都沒有首輔的可能,何況隨著三郡公回京,軍政方面必有大調整。
至於剩下的,王著是佔個出道早、資歷老,又是劉皇帝身邊出去的便宜,實際上,趙匡義並不怎麽看得上此人,這麽深厚的資歷與關系,換作是他趙匡義,早就登頂了,不會僅僅還是個財政使,並且連財政司那點事都理不清,諸事還需沉義倫費心。
沉義倫年高德重,但同樣是老邁不堪,基本構不成威脅,就等著順利致仕,平安落地,回家養老了。
倒是掌管吏部的呂端是個人物,能夠做到「唾面自乾」的就不會是凡人,不過這個人平日裡表現得太普通,被不少朝臣所輕視。劉皇帝能破格提拔呂蒙正為洛陽府尹,但若是把呂端提列到百官之首,那內外群臣絕對難以接受,想來也是會多幾分慎重考量......
這麽一想,趙匡義忽覺自己優勢很大,不論身份、能力、資望,舍他「趙二」其誰?朝廷中還有比他更適合秉政的人嗎?….
大概是關心則切的緣故,心中波瀾起伏,失了常平,趙匡義忽視了很多事。而劉皇帝接下的安排,把他心頭的火熱澆滅了。
話是對太子劉暘說的:「你如今秉政,事務繁重,還需良臣輔助。宋琪本是個合格的輔政大臣,辦事周至妥當,可惜老來湖塗,腦子不清了。
這樣,朕把李昉調回來協助你,你們師徒倆,協作起來,也更方便。說起來,李昉去京,也有十來年了,該回來了!」
聽劉皇帝這個決定,趙匡義臉色稍微僵了下,怎麽能把李昉給忘記了,那可是劉暘的老師,未來的帝師,關系之深厚,遠超常人想象。何況,即便不提這層關系,李昉本身就是朝中老臣,除了年紀,一時間趙匡義還真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優勢。
不過,趙匡義城府很深,很快便穩住了心神,恢復如初。換了李昉又如何?左右都是熬,李昉也年近花甲了,哪如他趙相公春秋鼎盛,且以劉皇帝之脾性.
.....
忽然想到了什麽,趙匡義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劉皇帝一眼,然看不出什麽,卻也不由為自己心中猜測的方向感到心慌。
至於劉暘,心情則有些五味雜陳了,他欣賞尊重宋琪,但也不及自己老師,那是幾十年腹心相托的關系。何況,當年登聞鼓桉發,李昉被牽累,外放地方,自己難以挽回,劉暘心中本就帶有少許愧疚,因此,劉昉回朝任相,劉暘自然是喜悅的,只是此時此刻不好表現出來罷了。
劉皇帝自然不在乎劉暘二人的想法,自顧自地,繼續道:「沉義倫也幾度向朕上表,告老還鄉,朕一直沒有同意。不過,念及沉卿年高,也該與其晚年安康,著以尚書右仆射致仕,他為國效力三十余載了,不容易啊,如今榮歸,該有的待遇不能少,此事,太子親自督辦!」
「是!」
「還有,沉卿告老,財政司也需增補一名乾吏,西北轉運使王右,處事練達,敏於算術,可以接任,入朝擔任財政副使,製命即可下達!」劉皇帝又道。
「是!」
劉暘三人,已然成為應聲蟲了,同時,如果此前還只是隱約感覺的話,那麽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了,劉皇帝這是要重新收權了,這接連的人事安排,就是最明顯的征兆了。
「朕乏了!」揉了下額頭,劉皇帝道:「你們都退下,各歸己任去吧!」
「是!」
「王著留下!」臨了,劉皇帝又出言挽留。
劉暘與趙匡義瞥了眼同樣面露意外的王著,躬身一禮,緩緩退去。劉皇帝目光平和地看著劉暘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殿外。
就如趙匡義所疑思的那般,又一項考驗,要落到太子身上了。正常情況下,以李昉與太子的關系,是不可能重新回政事堂,執掌大權,那樣不利於權力的平衡。
如今,在太子秉政多年的情況下,又把李昉這個德高望重能乾的太傅調回,讓這師徒二人聯合,豈不是能夠把持大漢朝政了。….
另一方面,劉皇帝又做出一副要收權的舉動,這權力二字,誘惑太大,皇權的爭奪就更加殘酷凶險。過去劉皇帝舍得放權,自然看不出什麽,一切平穩,如今劉皇帝要收權了,劉暘又是否能甘願繳權,後退一步,這也是難以定論的......
而劉皇帝,就要看看,劉暘究竟有沒有這個耐心。對劉暘,劉皇帝大體是滿意的,他的性格想法,有些不認同,但也並非不能接受。
大部分時候,劉皇帝都是確定劉暘能夠很好地繼承他創建的大漢帝國,但出於那深入骨髓的猜疑病症,他又總是忍不住要去折騰,去考驗,而目的是什麽,有時候劉皇帝自己都感到迷茫......
劉皇帝沉吟的表情,不得不說,還是有些可怕的。沒人陪伴,王著一個人待在下頭,則更不自安。在他有些無所適從之時,劉皇帝終於偏頭,把注意力放他身上,慢悠悠地問道:「關於朝廷人事調整,你有何感想?」
聞問,王著愣了下,兩眼中閃過迷惑,拱手道:「回陛下,臣無感想,只聽詔而行罷了!」
「蠢貨!」見狀聞言,劉皇帝卻忍不住怒罵了一句:「蠢材才無感想!朕看你這官越當越大,人卻是越活越回去了!財政司都管不好,還需沉義倫拾遺補缺,朕要你何用,大漢的財政使是擺設嗎?擺在台面上,讓人笑話的嗎?」
這話說得可有些嚴重了,王著也腦袋一懵,兩腿一軟,跪下便請罪:「陛下,臣老邁昏聵,疏於職事,辜負陛下恕罪,請陛下責罰,隻盼保重禦體,不要以老臣之昏悖積怒置氣!」
聽王著這番話,劉皇帝面上的惱怒收斂了一些,盯著他,歎道:「不論是在州縣,還是在道府,你乾得不是一直都很不錯嗎?為何進京還朝,
登堂拜相,反而無所作為,一無是處?」
王著聞言,愣愣地道:「臣才淺德薄,能有今日的榮光,全仰陛下賞識提拔,臣之小才,難登大雅之堂,讓陛下失望了......」
「江南道你都能管好,管不好一個財政司?」劉皇帝質問道。
王著沉默了下,面上還是那一臉敬畏的憨相,拱手道:「德不配位,於國於民不利,臣願退位讓賢!」
「國家職權,是你說讓就讓的嗎?」一聽這話,劉皇帝更加惱火了,甚至拍了下禦桉,滿臉的怒其不爭。
王著跪在禦前,感受著皇帝的怒火,人也不禁哆嗦了下,深深地埋著頭:「陛下息怒!老臣聽從陛下意旨!」
繞來繞去,又繞回去了......而見王著這一副「我躺平了」的模樣,劉皇帝眉頭不由得緊鎖起來,上一個給他這種感覺的,還是國舅李業。
而劉皇帝疑惑的是,王著雖然算不得什麽經天緯地的大才, 但進士出身,才識還是很出眾的,過去的三十多年,在地方上時,也從來勤勤懇懇,做了很多實事,連初定的江南都能料理得當,恰恰是回京擔任財政使後,人就逐漸變了。
初時尚好,但近兩年來,人是越來越昏昧,的束手束腳,唯唯諾諾,已經向屍位素餐「進化」了,而這樣的變化,讓劉皇帝很是納罕,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看著此時的王著,劉皇帝真有種下詔把他也罷免的衝動,然而神聖克制住了。要是一日之間,連罷三名宰相,那動靜可就太大了,說不準得被愚人當作發生政變了。
眼下,剛剛返回洛陽,朝廷上上下下,一堆的瑣碎麻煩,宋琪罷相已經能引起不少動蕩了,就不要熱乎添油,再加麻煩了......
不過,對王著,劉皇帝還是難得地,多了幾分耐心:「朕隻問你,這財政使,你能不能做好?」
聞問,王著竟然遲疑了下,方才一臉肅重地稟道:「臣盡力!」.
羋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