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之後,考生們退出,考官們就開始閱卷。
殿試雖然說是皇上出題主持,更多的時候,只是個名義。
主要的事情還要由考官們來做。
考官以內閣首輔,大學士魏德林為首,還有內閣次輔趙岩松,都察院左都禦史楊木生,大理寺卿,以及六部尚書中的吏部、刑部、兵部、工部、戶部尚書,外加翰林院侍講徐道忠等一共十二個人。
禮部尚書和侍郎擔任提調官,都察院右都禦史擔任監考官。
判卷的流程跟會試基本一樣,也是糊名彌封、謄錄等等。
殿試沒有淘汰機制,只要是參加考試的貢士,最後都能取得進士資格。所差的只是等級和排名不同。
經過連夜閱卷,最後結果出來。
一甲和二甲一共二十名,考官們不做排名,最後由皇上排名。
剩下的是三甲,由考官們排名。
這個排名,基本上就是最終排名,皇上一般不會乾預。
按照大德的慣例,一甲前三名一般會被當場封官。二甲和三甲的進士,可以接著參加翰林院的館選。
館選通過的,就是庶吉士,在翰林院學習三年之後,補授重要的官職。
館選沒通過的進士,可能擔任中央各衙門的給事中、禦史。六部主事,或者到地方州縣擔任推官、知州、知縣等官職。
第二天下午午時,閱卷結束。
在確定一甲二甲名單上,眾人爭論了一個來時辰,才達成妥協。
申時正,名單被提交到了皇上這裡。
盛隆皇上看了一下名單,又看了幾分卷子。提起筆,又放下。
“魏愛卿,此前朕讓你放出風聲,說這批進士去西北赴任,可有什麽反響?”
我說皇上啊,這話也就說說罷了,你還要當真啊。
“回皇上,風聲已經放出去,貢士們並無劇烈反響。除了少數人有些留戀家鄉外,多數人都表示願意隨時聽從調遣。”
其實魏德林根本就沒拿皇上的話當回事兒,也沒去搜集什麽反應,現在就是隨便應付皇上一下。
“哦,難得他們識大體,顧大局,此次就把他們都放到西北如何?”
“皇上萬萬不可。”
魏德林和趙岩松幾乎異口同聲。
“為何不可?”
怎麽什麽事情到了你們這裡,就都不行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皇上,為國選才,乃是大事。歷朝歷代,以至於我朝,都已成定例。如今突然改變,有失朝廷信用。”
“況且初登進士門第,政務不熟,未經歷練,就到西北去以身犯險,不僅於事無補,恐怕還要白白送了他們性命。”
“倒也有些道理,可是西北各地出缺不少,何人前去補缺?吏部,你們選派官員,進行的如何?”
吏部尚書就怕皇上提到這件事兒,隻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
“皇上,正在遴選之中。”
“都一個多月了吧,還在遴選之中?不是有的是人願意當官兒麽?”
皇上啊,是有的是人願意當官兒,可是他們都願意當太平官,願意出任肥缺啊。
就西北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流民遍地,盜賊四起,要錢沒錢,要物沒物,一不小心就把小命丟了,誰願意到那裡當官兒?
與其說是當官兒,還不如說是去送死。
點到了誰,就托那個求這個的上門送禮,我叫誰去啊?
以往都是搶著當官兒,這回都是搶著不當官兒。
“倒是已經點了一些人,可是這些人不是丁憂,就是有病在身。或者不適合去西北,目前尚無定論,還在遴選當中。”
崔謙友你個混帳,你就糊弄朕吧,你以為朕就是傻子?我就不相信了,連願意當官兒的人都沒有。
“算了,此事容後再議。”
盛隆拿起筆,看著名單。
一甲二甲第一個名字,是蘇省考生胡天來。
魏德林就是蘇省人吧,這個胡天來應該就是他的同鄉。
胡天來,胡來,胡作非為,這樣的人怎麽能當狀元呢。
魏德林,你叫朕難受,朕也叫你難受。
你想讓這個胡天來當狀元,朕就偏偏不準。
給他排個二十名,都是給你面子了。
第四個名字叫谷春雨。
這個名字不錯,春雨貴如油。西北乾旱少雨,已經幾個月沒有雨雪,叫這個谷春雨當狀元,再到西北去,或許能帶來一場春雨呢。
吉象祥之兆啊。
狀元就是他了,谷春雨。
第二個名字章暴,哦,不是章暴,是章曰恭。曰恭加一起就是個暴字,不祥,此人當了官兒,必行暴政,百姓苦矣。
榜眼不行,可是名次靠前,降得太低也說不過去,就點個第十名吧。
這個任正不錯,將來做官必行仁政,他就是榜眼了。
還有這個邢寬,邢寬就是刑寬,刑罰過嚴,定是苛刻之人。刑罰寬厚,才能善待子民。
就給他個探花吧。
對了,那個賈瑞賈天祥在哪裡啊?怎麽也得給賢德妃一個交代。
謝鯤帶來的那個鄭好時,演算了算數之學,頗為神奇,叫他到戶部去查帳,應該能乾的不錯。
賈瑞賈天祥,天降祥瑞,好名字。又是文昌星君的弟子,要不給他個探花?
第四十九名,差了點兒。
再說了,他姓賈,就是假天祥,這個天降祥瑞是假的,還是算了吧,就當你的四十九名吧。
朕沒給你降名次,也算是對得起賢德妃。
以前殿試的時候,皇上圈點名次很快,大部分時候,基本上就按照閱卷官的排名來,即使有些變動也不大。
這一回見皇上遲遲不做決定,考官們就有些心裡沒底了。
其中最為緊張的,就是首輔魏德林。
排在第一個的胡天來,就是他的同鄉,是蘇省布政使的侄子,家裡是兩淮最有名的鹽商之一。
這一次,胡家送給了他一萬兩銀子,讓他把胡天來運作成名列一甲,若是能點了狀元,就再加一萬兩。
魏德林一向跟次輔趙岩松不合,但是這次破例跟他達成了默契,讓趙岩松的關系人章曰恭排在了第二位。
兩人分了狀元和榜眼的名額。
魏德林看看趙岩松,就見他也神色緊張。
終於,盛隆皇上放下了筆。
“就這樣吧。”
太監把名單拿了過去,魏德林一看,差點兒暈了過去。
“皇上,這合適麽?”
魏德林本能地問了出來。
皇上圈定的名次,按說他再不滿意,也不該質疑。
但是他收了人家的錢,又對這個排名很吃驚,所以下意識的就問了出來。
盛隆皇上停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朕圈定的名次不合適,莫非你們排的才合適?”
“皇上,臣失言,請皇上恕罪。”
眾人一見皇上真的生氣,急忙都跪下磕頭。
“請皇上恕罪。”
等到眾人抬起頭來,皇上已經走了。
聚集到一起看看排名,立刻面面相覷。
怎麽會這樣,皇上是故意跟咱們作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