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時,進士排名公布出來。
眾人早就在此等候了,一見到排名,立刻議論紛紛。
“怎麽會這樣啊?”
胡不來立刻就蒙了。
不是說好了一甲麽,魏德林你怎麽辦事的?我的一萬兩銀子白花了?
早知道排名二十,我又何必花那麽多錢?
有人悲哀就有人高興,最高興的自然就是谷春雨。
“我是狀元,這怎麽可能?你們幫我看看,頭名狀元是谷春雨麽,沒寫錯吧?”
“哈哈哈,谷兄,沒錯,就是你,恭喜啊,天子門生。”
“哈哈哈,想不到我竟然成了榜眼。如今終於能衣錦還鄉啦。”
這個自然就是任正。
賈瑞和馬福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馬福山是第四十二名,賈瑞四十九名。
兩人原本也沒有過高的期望,現在這個排名,也就坦然接受。
沒有更多時間悲喜,人們就向紫禁城大明宮走去。
今天還有最後兩場重要活動,皇上都要參加。
一是金殿傳臚,也就是唱名典禮。
新科進士必須參加,如果不參加,就會被取消進士資格。
金殿傳臚之後,就是皇上親賜的進士宴,皇上招待大夥兒撮一頓兒。
此後或者等著吏部的封官兒消息,或者張羅館選,準備進翰林院深造庶吉士。
在賈瑞看來,如果進士是博士的話,這個庶吉士就相當於博士後,翰林院就是博士後工作站。
唱名典禮在保和殿舉行,宮中侍衛和太監們指揮著新科進士按照名次排好隊,考官們和六個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都察院左右都禦史、大理寺卿等出場。此後不久,皇上駕到。
就由內閣次輔趙岩松唱名。
唱名,其實就跟點名差不多。叫了名字之後,被叫的人上前兩步,讓大夥認識一下。
現在當官兒講究以貌取人,長相好的,就是加分項,容易給人留留好印象。
這大概跟古人迷信,相信相由心生有關,或者是為了在百姓面前,展示官老爺的官儀有關。
官老爺長得太醜,似乎有損朝廷體面。
如果現在有整容術的話,賈瑞相信,現在的整容主力客戶,絕對是各級官員,而不會象他前世那樣,主要是女人整容。
唱名之後,例行就是皇上訓話。
一般都是一些套話,無非就是勉勵一下,忠君愛民,體恤民情之類的,不過是走個過場,然後就開宴。
皇上有時候會吃幾口,喝杯酒表示一下,有的時候就直接走了,留下進士們在這裡慢慢吃,也免得他們拘束。
但是今天皇上沒說話,大太監夏守忠先說話了。
“各位新科進士,想必你們已經聽說一些傳聞。今科進士都要到西北赴任。”
此話一出,包括魏德林和趙岩松等人都感到意外。
皇上這是要幹什麽?突然說起這事兒,這不和規矩啊。
“如今咱家就問你們一句,你們有沒有不願意到西北赴任的啊?”
“若是有,就出來說一聲,只要有正當理由,就可以不去。”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都要到西北去?
就連賈瑞都有些懵了。
當然,他自然不會站出來說不去。
雖然是夏守忠在說話,但是皇上在場,那就是替皇上說話,
自己這個時候若是站出來,怕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場上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就連大臣們也沒有一人發聲。
他們不知道皇上究竟要幹什麽,若是一個陷阱,此時出頭就是自投羅網。
“咱家再說一遍,有沒有不願意去的?說出來,言者無罪。”
“學生不能去。”
一個聲音響起,眾人都看了過去。
說話的正是胡不來。
他原以為自己一定會名列一甲,但是竟然排了二十名,如今還要離開江南繁華之地,到西北去送死,這讓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魏德林一看胡不來站了出來,就知道大事不好。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以為是在你家裡麽,可以目中無人,為所欲為?
這是金殿傳臚,皇上在這裡呢,蠢貨。
“胡不來,退下!”
魏德林呵斥道。
胡不來剛才一衝動,就站了出來,見眾人都看著他,心裡就慌了,意識到自己太魯莽。於是急忙退了回去。
但是已經晚了,夏守忠盯上了他。
“你叫什麽名字,排名多少?”
“學生胡不來,排名二十。”
“你說不願意到西北去,這是為何?”
真實的想法自然不能說,胡不來隻好撒謊。
“學生丁憂。”
一聽丁憂,魏德林就絕望了。
“呵呵,既然丁憂,你為何能參加科考?”
胡不來一下子蒙圈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隨口撒謊,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丁憂,就是為父母守孝。
丁憂確實可以暫時不用做官,但是也不準參加科考。
如果他確實處於丁憂期間,那麽他鄉試時候的考官,州縣地方官,甚至他的保人,就有包庇失察的責任,追查起來,就有一批人跟著倒霉。
甚至會試的考官,也可能受到牽連。
如果不是處於丁憂期間,就是撒謊,給他安個欺君之罪,也能安得上。
胡不來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普通一聲跪下。
“皇上開恩,學生一時失言。學生沒有丁憂,只是貪生怕死,害怕到西北去。”
皇上面無表情,跟夏守忠低聲說了幾句。
夏守忠咳嗽一聲,接著說話。
“革去胡不來功名,交刑部查辦,禦前侍衛,把胡不來拿下。”
兩個侍衛上來,不由分說,就把胡不來拖了下去。
往屆的唱名典禮,基本上都是歡樂輕松的基調。但是此時的典禮,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
場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沒人能猜得到,皇上下一步想要幹什麽。
“還有誰不願意去西北的?”
夏守忠又問道。
有了胡不來的例子,此時自然沒人站出來作死。
“好吧,咱家換個法子問一下。誰願意去西北?”
誰願意去?傻子才願意去呢。
就在眾人還在猶豫的時候,馬福山站了出來。
“學生願意去。”
這個小子, 動作挺快啊。
賈瑞也站了出來。
“學生也願意去。”
有人開頭了,其余的人也反應過來,紛紛上前一步。
“學生願意。”
“正當用人之際,我不去誰去。”
“危急時刻,正是報答皇上恩德之時。”
眾人嘴上說的漂亮,但是看向賈瑞和馬福山的眼光,卻充滿了仇恨。
你們這麽看著我幹什麽?便是沒有我帶頭,你們敢說不願意嗎?
再說了,馬福山頭一個站出來的,你們恨也應該恨他啊。
大夥兒都是進士,是大德的精英,不是街頭混混,你們有點了素質,有點兒風度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