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太冷了。
這支大學生隊伍大部分都是南方人,從沒有感受過這麽猛烈的寒風。夜裡凍得嗷嗷叫,有幾個甚至說還是早點回廈門算了。
“對啊,還是回去吧,也快過年了。”當中年齡最小的周開也感冒了,講話的時候鼻音很重。
張義勇跟陶廈輝挨著睡,他看陶廈輝安安靜靜地睡著沒說話,還以為他真的睡著了。
“廈輝,睡著啦?”他輕輕叫了陶廈輝兩聲,看陶廈輝沒應答,便小心翼翼地拉了他被子,準備鑽到裡面跟他睡一塊。
陶廈輝忽地說,“幹嘛?”
張義勇被嚇了一大跳,“你沒睡著呢,嚇死我了。”
陶廈輝緊緊拽著被子,不讓他鑽進來,“幹嘛呢?”
張義勇瑟瑟發抖,“凍死了,你被子多,跟哥們分享分享唄。”
“不行。”陶廈輝一本正經地扯走自己的被子,緊緊地捂著自己。被子上面好像有一股特別的味道,聞起來淡淡的香。
他想起白天任校長抱來被子的時候對他說的話,“不好意思,我家裡也沒有太多棉被,這是我女兒蓋過的被子。如果你介意,可以先曬曬太陽。”但是這幾天都是陰天,灰沉沉的,哪裡來的太陽。
陶廈輝聞著被子,昏昏欲睡。
“你可從沒這麽小氣過啊,今天是怎麽了。快,快,我真的太凍了。”張義勇還是不放棄,試圖要扯被子。
陶廈輝力氣更大,不讓他得逞。他咳嗽了兩聲,“我是病人,你離我遠點。”
他這次真的睡過去了,渾身無力,隻想快點閉上眼睛。
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天亮了,屋子裡各種說話聲和嘈雜聲四起。今天大家準備去現場勘探,起得比往常都要早。
“廈輝,廈輝。”張義勇叫了好幾聲陶廈輝,他都毫無反應。
隊友們覺得不對勁,好幾個湊過來看。只見他緊閉雙眼,滿臉通紅,嘴巴張得大大的,呼吸急促,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周開拿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被燙得馬上縮了回來,“這麽燙,發燒了吧?”
在這麽遙遠的異地他鄉,這可怎麽辦才好?大家紛紛獻計,有人說要用涼水敷頭,有人說要帶去看醫生才行。
正在這時,一個村民走了進來。他叫李二滿,是來給他們帶路的,之前就已經談好了。因為他對勘探地點的路熟,所以大學生們請他帶路。
“可以走了嗎?”李二滿戴著厚厚的帽子,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兩隻眼睛。
學生們看他年紀有三十幾歲的樣子,所以叫他“滿叔”。
“滿叔,我們隊長發燒了,你們村裡有醫生嗎?”張義勇焦急地問。
李二滿湊近一看,“發燒了呀?沒事,隔壁村就有醫生。”
陶廈輝能聽得到大家說的話,他使勁撐開雙眼,虛弱地說:“不用管我,今天還有勘探任務。”
張義勇急了,“隊長,我們怎麽能不管你。這樣吧,我留下來照顧你。”
陶廈輝急忙擺手拒絕,“不行,這關系到你的畢業。我沒事,我能起來。”
他掙扎著爬起床,可是實在沒力氣,兩三下就又倒在床上了。
李二滿是個熱心腸的人,他說:“都病成這樣了,哪能去啊,還是帶你去看醫生吧。”
大家左右為難。
任卿聽到屋子裡有說話聲,門也開著,她走到門口,問道:“怎麽了?”
“任校長,我們隊長發燒了。”學生們紛紛說。
任卿走近看了看,摸了摸陶廈輝的額頭,“這麽燙,燒得不輕啊。”
學生們把情況跟任卿說了一遍,任卿細細思索片刻,說:“你們把他交給我,可以嗎?”
李二滿看學生們猶豫不決,便說:“我們任校長是出了名的好人,你們就放心吧。”
後來學生們同意了,跟著李二滿去勘探了。出門的時候,張義勇還不忘對任卿說:“拜托任校長了,謝謝。”
等他們都走了,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陶廈輝緩緩睜開雙眼,對任卿說:“又給校長添麻煩了。”
任卿慈祥地一笑,“不麻煩。”
她看了看簡陋的屋子,心下有了個主意。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帶他去看醫生,發燒太久可是很危險的事情。
於是她走到走廊,俯身,衝下面看了看,看到一個孩子經過。“蛋妞,幫我去叫香蘭姐姐過來好嗎?”
蛋妞抬著頭,“好的。”轉身,飛快地跑出了學校。
任卿在地上撿了個臉盆,去樓下打了一盆水上來。
陶廈輝十分愧疚地又說了一次:“給校長添麻煩了。”
任卿本來想回答“不麻煩”,但話到嘴邊,突然笑了笑,“不用這麽客氣,你若實在不好意思,那等病好了,給我講講你們家鄉的故事。”
“廈門嗎?”陶廈輝問。
任卿點頭,“對呀,我從書上看到過, 好像是一座很美麗很有風情的小島,對嗎?”
陶廈輝微微頷首,“對。”
曹香蘭很快就跑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了他們倆面前。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胸前起伏不平,這得跑得多急才會這樣。
“這孩子,你......”任卿看女兒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
那汗珠順著臉頰一直掉,曹香蘭緩緩走過來,不太敢正眼看陶廈輝,羞澀地走到她媽媽身邊,“媽,你找我啊。”
任卿一邊在幫陶廈輝敷額頭,一邊說:“對啊,陶隊長發燒了。”
曹香蘭恨不得馬上換她來給他敷額頭。
只聽見她媽媽說,“我待會兒還有課,想來想去,你是最合適的幫手了。”
上課鈴聲適時的響起來。
“那你幫媽媽照顧一下陶隊長。”任卿把濕毛巾遞給她,匆匆下樓了。
腳步聲遠去了。
曹香蘭心跳得特別快,局促地乾站著。
“你坐。”陶廈輝突然對她說。
曹香蘭始終低著頭,欲語還休。
“你媽媽怎麽說你是最合適的幫手?”為了緩解她的緊張心情,陶廈輝主動問。
“因為我是學醫的。”曹香蘭細聲細語地回答。
她的聲音真好聽,講話的樣子溫柔極了。陶廈輝直直地看著她,真的很想去輕輕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