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香蘭坐在炕上,細細地縫著線,每一針都傾注了她的感情。
阿娟抱著個小包裹,紅著眼睛走進來,好像剛剛哭過的樣子。
“香蘭。”阿娟看曹香蘭專注地在縫褲子,都沒抬頭看她。
“你來啦。”聽出是阿娟的聲音,曹香蘭說道。
阿娟默默地坐到曹香蘭的身邊,哼哼唧唧的啜泣著。
曹香蘭把線放在嘴巴裡,用牙齒咬斷,動作利索地打了個結。終於把這條褲子弄好了,她松了口氣,心情愉悅地轉過頭,才發現阿娟哭了。
“阿娟,你怎了?又被你爹罵了嗎?”曹香蘭關切地問道。
阿娟搖頭,頓了頓,“香蘭,你知不知道大學生就快回去了?”
“知道。”曹香蘭歎了口氣,“你因為這個而難過的嗎?”
阿娟拚命點頭,還問:“你不難過嗎?”
曹香蘭當然難過,可是這個事情本就擺在那裡,難過有什麽用。與其傷心,不如當做美夢一場。人生之中,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她已心滿意足。
“我很難過,說不出來的難過。”阿娟悲從中來,“我從來沒那麽喜歡過一個男人,張義勇那麽有學識,我真的很崇拜他。在我眼裡,他就跟我的天一樣,我就想嫁給他。”
她這人孩子心性,容易感傷,說著說著,眼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曹香蘭握了握她的手,“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好了,可別被別人聽到了,該笑話你了。再說了,你跟張義勇才接觸幾次,托付終生這種想法千萬不能有,知道嗎?”
阿娟指著她手裡的那條褲子,反問她,“那你幹嘛做褲子給陶廈輝嘛?!”
曹香蘭脖子一哽,“做條褲子而已。”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好像是有人在打鼓。打鼓的聲音越來越響,還有人在叫好的聲音。
“外面啥事?俺們出去看看吧。”曹香蘭拉著阿娟的手,從家中奔出。
原來是學校那邊,鄉親們正紛紛跑過去看熱鬧呢。
只見大學生和小學生圍在院子裡,在玩擊鼓傳花的遊戲。孩子們從沒玩過這遊戲,雀躍不已。
不僅孩子們開心,看熱鬧的鄉親們也開心。大家拍手的拍手,鼓掌的鼓掌,好不開心。自從大學生來了之後,整個村莊也變得充滿了生機。
連阿娟也變了,以前她可是個很膽小的女孩子。現在她整個人就像花癡一樣,直勾勾地看著張義勇。
不過張義勇看起來並沒有對她上心,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看哪個姑娘的眼神都一樣,包括阿娟。
遊戲結束後,看熱鬧的鄉親們漸漸退去,只剩兩個姑娘站在那裡。寒風冽冽,她們倆穿著碎花棉襖,整個人圓鼓鼓的,就站在那裡。
陶廈輝早注意到了曹香蘭,趁著人群散去,他趕緊跑過來,笑著對她說:“香蘭,你來啦?”
身後那些大學生們開玩笑,紛紛說:“香蘭是來送藥的吧?”
曹香蘭手裡是拿著一個小包裹,但看起來並不是藥。
“我看是新年禮物吧。”張義勇喜歡笑,總是笑呵呵的,一張嘴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阿娟手裡也有個包裹,看起來還更大。張義勇朝阿娟說,“阿娟,你也來送藥的嗎?”
阿娟半窘半笑。
“送我的嗎?”陶廈輝輕輕地問曹香蘭。
“一條褲子,送給你當新年禮物。”曹香蘭低頭淺笑著。
陶廈輝驚喜萬分,鄭重地接過了那個包裹,迫不及待想要打開來看,被曹香蘭製止了,“你回房再看吧,我得先走了。”
陶廈輝一時急,拉了她的手,身後傳來大學生們的起哄聲。他猛地回頭,衝大家瞪了瞪眼,全體噤聲。
曹香蘭緩緩轉首,難為情地甩開他的手。“怎麽了?”她聲音低低的。
“今晚你能來一趟嗎?我有事找你。”陶廈輝說。
曹香蘭馬上說:“今晚嗎?可是我們今晚要上山呢。”
“上山做什麽?我也打算上山。”陶廈輝問。
“每到新年,我們就要到山上祈福。不過天冷,去的人不多,一般都是像我這樣的傻女孩才會去。”曹香蘭笑著回答。
陶廈輝眼睛一亮,“那我們今晚山上見吧,我也想去祈福。”
身後的那群大學生忙著帶小學生玩,已經沒有看他倆的熱鬧了。阿娟乾站在一邊,心裡七上八下,掙扎了一番之後,她才鼓起勇氣朝張義勇走過去。
“這個給你的。”她乾巴巴地對張義勇說。
她隻讀了不到一年書,不像曹香蘭那樣口吐蓮花,說話的時候總是很生硬。
但她跟張義勇倒挺合拍,倆人同樣有些粗放。
“啥?啥東西?”張義勇撓了撓頭,並沒有去接那包裹。
“上回你給了我一個海螺, 我也得送你個東西不是。不然人家會說我佔你便宜,這不好。”阿娟說。
張義勇捧腹大笑,“什麽我送你海螺,那分明是你搶走的。”
阿娟突然紅了眼眶,“你到底要不要?”她把包裹又向前推了一把。
張義勇接過包裹,“啥東西啊?”
阿娟說:“你打開看就知道了。”說完,扭頭就跑。
“到底啥寶貝啊?”大學生們紛紛湊過來看。
張義勇打開包裹,原來裡面是兩條厚實的棉褲。
“哇,張義勇,你厲害了啊,人家姑娘給你做了棉褲。”大家開他玩笑。
張義勇愣愣的。
曹香蘭對陶廈輝說,“我走了。”
看著她匆匆跑走,陶廈輝將包裹藏進自己的大衣裡面,趁大家沒注意,他趕緊溜回宿舍裡。
一進宿舍,他就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的。然後,他趕緊打開那包裹。一看,是條藍色的棉褲。
過了一會兒,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那條棉褲,整個人容光煥發。
隊友們鬧完張義勇,正往宿舍上來,一看到他穿上新棉褲,各個眼睛全都發亮。
“喲,原來如此啊。”隊友們心知肚明了。
張義勇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已經換上了棉褲,他跟陶廈輝站在一起,兩個人都穿上了新棉褲,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