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大學生們就要回廈門了。經過一個月的相處和了解,鄉親們早已跟他們結下了很深的情誼。他們發現這些小娃娃還挺有本事,對他們也沒有了起初那樣的防備和排斥。
李二滿來邀請大學生到他們家裡吃飯,一群大學生跟著他走進了村子裡。
“滿叔,以後去廈門看我們哦。”周開搭著李二滿的肩膀說道。
李二滿笑著回應,“廈門有多遠啊?我得怎麽去?”
大學生們忙告訴他,如何坐火車到福州,又如何從福州換火車到廈門。總之要去一趟廈門要坐很久的火車,要走很遠的路。他們說得很興奮,李二滿卻聽得頭疼。
“這麽遠的路,算了,我看我是走不到了。”李二滿說。
“那你可以給我們寫信。”有個學生說。
其他學生開玩笑,“對,寫情書。”
李二滿敲了幾個大學生的頭,“一群小兔崽子,就喜歡開滿叔的玩笑。”
一路上說說笑笑,惹得很多村民跑出來看。說真的,他們還挺羨慕李二滿的,他們也很想跟他一樣,跟這些厲害的學生們打得火熱。
尤其是那些家裡有待嫁姑娘的,更是巴不得跟大學生們走得近點。誰不知道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考上大學,若是能讓自己的閨女嫁得如意郎君,那可真是美事。
“來我們家吃飯吧,孩子們。”所以後來好多人家都出來邀請這些大學生了,而且好像演變成了搶人。
李二滿看大家突然變得這麽殷勤,不客氣地笑他們,“一個個的都幹嘛呢?以前怎地沒瞅你們這麽好人。”
可是盡管他不爽快,一路上還是被搶走了一半的大學生。等到阿娟家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衝出來,對著張義勇說:“來我們家吃飯吧。”
學生們早就猜她對張義勇有意思,都心照不宣地遞了遞眼色。
張義勇對阿娟沒有喜歡,也談不上討厭,所以對於她的主動,他也沒有什麽不滿。甚至可能年輕氣盛,還挺享受被女孩子這麽倒追的。
“好啊。”張義勇拉著另外一個大學生跟著他去。
李二滿看了看身後僅剩的兩個大學生,直搖頭歎氣,“各個都挺忙活的,我看今天我一個都帶不回去了。”
話音剛落,又有一戶人家出來把這兩個大學生請進了家裡。李二滿也懶得多費口舌,擺擺手,“都去吧,都去吧。”
只剩下他形單影隻地繼續往前走了。
不過陶廈輝並沒有出來,他還在學校裡呢。宿舍裡都是打包好的包裹,他們來的時候什麽樣子,走的時候還是什麽樣子。
他正在專注地給手裡的那顆水晶石穿一條繩子,想把它當成新年禮物送給曹香蘭。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學校放假了,只有他一個人在。昨夜他和曹香蘭約好了要在學校見個面,他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他們倆約定的時間了。
就在這時,從樓下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叫喊聲“陶哥哥”。是蛋妞的聲音。一聽到她的聲音,陶廈輝猜到八成是曹香蘭來了。這段時間,蛋妞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小信使。
他把水晶石項鏈揣進口袋裡,跑出來往樓下一看,果真是她們倆。
“要不要上來?”陶廈輝衝曹香蘭招了招手,問她。
曹香蘭笑得格外燦爛,“我媽喊你去我家吃飯呢。”
陶廈輝趕快跑下來。
來到了曹香蘭的家。這是他第一次來她家,他感到很榮幸,顯得特別認真。
任卿早已擺上了可口的飯菜,看他來了,高興地招呼道:“小陶,來,快進來。”
之所以說飯菜可口,並不是說這些菜有多豐盛,而是他自從來到這裡,一個月裡面就沒吃過一頓像樣的。
他還真讒了。
“謝謝任校長。”陶廈輝表示感謝。
任卿笑著說:“你們都來一個月了,我第一次邀請你來家裡吃飯,說真的,我心裡還挺抱歉的。”她面露難色,“不過我們娘叁手藝都一般,也實在拿不出像樣的飯菜招待你。你就將就著吃點吧。”
陶廈輝趕緊說,“怎麽會?不會。有您的如此厚愛,我深表感激。”
吃飯間,任卿問他,“能否跟我講講你的家鄉?”
陶廈輝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廈門,從中山路,到日光岩,再到南普陀......
她們母女三個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曹香蘭,聽著他的描述,她仿佛置身於廈門,好像與那座城市離得並不遠。
等陶廈輝吃完飯離開她家後,曹香蘭找了個借口也出門了。她又跑山上去了。
她一口氣跑到祈福山上,從口袋裡掏出那條水晶項鏈。 這是陶廈輝悄悄塞給她的,所有的情誼都在這裡面。
她又從另外一個口袋裡掏出一封信,上面的字跡雋秀有力,見字如見人,一如陶廈輝的長相,劍眉星目。
信上面有個地址,寫著廈門思明區鎮海路。她興奮地捧著信,認真看起來。
香蘭,見信佳顏!
自從第一次在學校見到你,我就深深喜歡上了你。直到我們在祈福山上一吻定情,我覺得這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
香蘭,請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接你。等到夏天,我一定會來。
我要帶你到我的家鄉,帶你去看海。我們那裡的海,無論春夏秋冬,都那麽遼闊。我要帶你去看白鷺,筼簹湖上的白鷺盤旋在空中,一會兒飛過來,一會兒又飛遠了。我要帶你去看鳳凰樹,火紅火紅的鳳凰花,一團團的,將整座城裝點得格外生機勃勃。我還要帶你去看三角梅,我見過這世界上有心形的,粉粉的花兒,就是廈門的三角梅了。
還有五個多月,算起來大約一百六十天,我就會來接你。你不要害怕跟著我去遠方,請相信我對你的愛,我今生只會愛你一人。你會等我,對嗎?
廈輝
1959年元月於下河村
曹香蘭激動地自言自語,“夏輝,我相信你,我也愛你,我會等你的。”
她望著遠方,山巒疊嶂。她想象著那條往遠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