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香蘭回到家,還沒進家門就感覺氣氛不對。她家門口圍滿了人,好像發生了什麽大事。
“回來了,回來了。”有個人看到她回來了,高聲叫喊起來。
曹香蘭突然一怔,心想到底是啥情況。
蛋妞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抓著她的手,“香蘭姐,有人上你家提親了。”
曹香蘭聽了很鎮定。
她走進院子裡,看到堆滿了各色的求親物品。這不是頭一回這麽大陣仗了,之前已經有很多人上門來求親過。用她姐姐曹香麗的話說,求親的人多到都快把她家的門檻踩平了。
姐姐這話說得雖然誇張了些,不過事實確實也是太多人來向她求親,卻求而不得了。
好在她媽媽任卿是個特別通情達理的人,從來不強求她。她看不上的,媽媽都不會逼迫她接受。
裡面坐了好多人,除了她媽媽和姐姐,還有很多張她不熟悉的面孔。
“回來了。”那幾個陌生人裡有個長者這樣高興地說。
曹香蘭並不膽怯,她走到媽媽身邊。
來求親的人打量著她,是越看越滿意。他們還帶來了一個媒婆,這人言行舉止,透出一股濃濃的說媒氣息。
“哎呀,長得太漂亮了,又大氣。”媒婆走到曹香蘭身邊,進一步細細打量。
曹香蘭直直朝前看,一點也不別扭和矜持。
她越這樣,來求親的人越喜歡。
“任校長,香蘭姑娘已經回來了,您可以下決定了嗎?”媒婆喜滋滋地問。
跟著來的那些人也關切地跟著問,“是啊,姑娘都回來了,可以給我們答覆了吧?”
任卿落落大方地握住曹香蘭的手,抬頭看著她,對她說:“蘭蘭,你看,這是上河村的楊家,楊家有個大兒子,今年22歲。目前人還在北京讀書,很快就大學畢業了。”
誰都知道曹香蘭心高氣傲,以她的眼光,起碼得這樣的條件才能與之匹配。任卿雖然很民主,可也不想女兒挑來挑去,最終成了老姑娘。
曹香蘭早已心有所屬,自然看不上這些。
“我還不想嫁人。”她說。
媒婆撲哧一笑,“姑娘大了都得嫁人,你都20歲了呢。”
曹香蘭不理會。
任卿心裡覺得今天來提親的這家條件不錯,書香世家,很符合她的心意。於是她問,“有照片嗎?”
媒婆看向一起來的那些人,問他們:“有照片嗎?”
一起來的那些人都是男方的親人,其中一位是他的大伯父,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照片,“有。”
任卿接過照片看了看,黑白照片裡一個儒雅的年輕男子,雖然長相不算頂好的,但勝在學歷夠高,家事不錯。她打心裡滿意了。
“叫什麽名字?”任卿問他們男子的名字。
“楊一鳴。”那個大伯父回答。
任卿默默地點點頭。
來求親的人見她如此這般反應,了然地遞了遞眼色,心想這事有戲了。
曹香蘭心裡急了,她了解自己的母親,一看她這樣的反應,就知道她多少被說動了。
“上河村太遠了。”曹香蘭突然說道。
上河村距離下河村大概幾十公裡,兩村之間隔著一條大河。在1959年這樣的年代,說起來的確是有些遠的。
任卿好像沒聽見女兒說的話,握著照片出神。心中翻江倒海,思前想後。
媒婆有經驗,心想再添一把火,興許就能把她們娘倆的心徹底燒沸騰。她便補充說道,“楊先生大學畢業後並不會住在上河村,他要留在北京教書,到時候姑娘嫁過去了,就可以跟他在北京生活了。北京,那是多好的地方呀,多少人盼著能走出這條大河,去更好的地方。”
任卿是讀書人,自然知道這是一件多麽體面的事情。
“容我們母女再商量商量吧,東西就請先帶回去。”任卿是個有氣度的女人,言行舉止皆沒有什麽可挑剔的。
媒婆急了,“不用商量了吧,這麽好的事情,打著燈籠都照不到呢。”
任卿轉頭看了一眼女兒,看她已經急紅了眼睛,便斬釘截鐵地對求親的這撥人說:“你們請回吧。”
求親的人悻悻而歸。
圍觀的鄉親們看著他們把那麽多求親物件都挑回去,便都議論紛紛起來了。
“又沒戲了,這都第幾個了。”
“誰叫人家長得那麽漂亮,活該她心高氣傲。”
“再漂亮也得嫁人啊,不然都成老姑娘了,到時好不好嫁可就不好說了。”
議論的聲音紛紛擾擾,有些傳進了屋子裡。
姐姐曹香麗聽得不高興,趕緊把門關上。屋子裡只有她們娘叁,顯得異常安靜。
“香麗,香蘭。”任卿忽然嚴肅地叫了叫她們姐妹倆。
“媽,怎麽了?”姐妹倆異口同聲地問。
任卿用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非常莊重而認真地說:“你們倆聽好了,雖然你們都到了嫁人的年紀,理應早早定下親事。可是媽媽我從來只在乎你們心裡是怎麽想的, 世俗偏向我一概不認。所以你們倆不用擔心閑言碎語,不用被別人的意見左右。”
姐妹倆聽得很開心,都感動地點頭。
任卿看著她們乖乖地並肩站著,她語重心長地說:“不過你們畢竟都長大了,始終要有自己的家,總得嫁人才好。不為我,就全為你們自己好了。”
倆姐妹互相看了看,默默地牽住彼此的手,整齊地說:“我們要陪著媽媽。”
任卿突然笑了,她看向曹香蘭,“蘭蘭,真的是這樣嗎?”
曹香蘭支支吾吾,“是的,我們都想陪著媽媽。”
任卿笑著說,“還想瞞我嗎?你跟陶廈輝的事,瞞得了我嗎?”
曹香蘭害怕了,走過來媽媽面前,“媽,我錯了。”
任卿卻沒生氣,而是心平氣和地問她,“你們互相深愛對嗎?”
曹香蘭狂點頭。
“可是你們會有未來嗎?他在那麽遠的地方,兩千多公裡。一年寫幾百封信,就能長久嗎?寫得了一年,寫得了一輩子嗎?”任卿字字語重。
“夏輝說過會來接我。”話剛說出口,她就發現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果然,媽媽笑她,“那麽剛才你為什麽還嫌棄人家楊先生家太遠?陶廈輝會來接你?多久?即使真的來接你?去廈門有多遠,你知道嗎?”她難過地說,“那媽媽呢?你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