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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約》第149章 又逢端陽
  殘影猶豫了片刻才皺眉接口,“主子,安玉軒武功不弱,以我一人之力不能與之抗衡,還是讓三九回來保護你才是,且不可大意。”

  “呵……三九?我那小閻王還不夠他受的,你真以為他那個象你們那個一樣,隻除了心眼多點而已?那個小閻王是能把天也翻過來的,他現在指不定多頭疼呢!”

  “……凝少主極其懂事,只是……”殘影眉心緊鎖,尋不出個合適的詞語去形容。

  慕輕煙白了他一眼,“只是不愛說話,冷得象塊冰,可對?”

  “主子英明!”殘影無奈的點頭。

  “也不知我到底生對了還是生錯了,一個就象隻壞心眼的狐狸,沒個閑著的時候;另一個就象塊冰,怎麽都捂不熱,唉……”

  殘影忙為左凝開脫,“少主還小,長大一些自然會好的。”

  “好?她老子就這德行,她能好到哪去!”慕輕煙嗔了殘影一眼,半晌後才緩下心頭的煩惱,“唉,給我照顧好她,到底還是太小,我豈又忍心。可是現下時機不對,安信樓與楚璃合謀,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得安寧,也只能如此,你回罷。”

  天還沒亮,玲瓏便在瀾煙閣內鬧騰開,琥珀勸著哄著說了兩回,總算安靜了些。

  今日天氣晴好,院裡的薔薇開得如火如荼。慕輕煙在窗口張望了一回,索性自已穿了衣衫,淨了臉下樓往花架底下去了。

  “小姐!”玲瓏握著一把布條從葡萄架那頭跑過來,喳喳呼呼的往慕輕煙身上看了一回又圍著轉了半圈,“珊瑚沒給您準備衣裳?”

  慕輕煙挑著眼角睨了她一眼,“我這不是穿著衣裳呢,你又鬼叫什麽?”

  “小姐,今日端陽節呢,不去莫愁湖看龍舟賽?”玲瓏眨著大眼睛帶著三分乞求的問道。

  慕輕煙微怔。

  “今日端陽?”

  玲瓏不可置信的看了慕輕煙一回,“小姐,您該不會是忘了罷?”

  “忘了就忘了,有何稀奇的!”慕輕煙將一枝有著五六個花朵開得特別燦爛的薔薇連枝折了,小心的拔掉花刺,斜插在玲瓏的發髻上,側頭打量了一回,“你就象這薔薇,高興時火紅一片,不高興時便要扎得人出血。”

  玲瓏摸摸頭上的花枝,美目微嗔,“小姐就會編排人,今年的龍舟賽皇上也會去的,小姐不去嗎?”

  “不去,也不想去!昨夜不曾安睡,我上樓再睡睡,不許你再鬧了。”慕輕煙聽她句句不離龍舟賽,知她想去湊個熱鬧,故意冷著她。

  玲瓏在她身後泄氣的撇嘴,卻不知慕輕煙笑得一臉得意。

  琥珀看著自家小姐唇畔未加掩飾的笑,“小姐,你又欺負玲瓏了?”不由得心疼了玲瓏一回。

  慕輕煙不置可否,依舊笑得象個得逞的小狐狸。

  “車已備下了,小姐幾時出發?”朱砂從院外回來,“王妃說今年不去看龍舟賽了,說是不想讓王爺擔心。”

  慕輕煙收回即將邁進門的一隻腳,轉身往院外便走。

  “小姐,小姐?”朱砂喚了兩聲,見小姐不理她隻得求助身旁邊的琥珀,“姐姐你說,若王妃不去,小姐是不是也就不去了呢?”

  琥珀看了一回天色,“不會,你上去讓珊瑚備好衣裳首飾,等一下小姐回來換了衣裳就該走了。”自已緊走兩步追了上去。

  朱砂莫名其妙了一會,進門去找珊瑚和珍珠。

  三人剛收拾下了東西備著,慕輕煙就回來了。

  “想去的都去換了衣裳,

別讓你們的王妃等太久。”慕輕煙將沾了露水的袍子脫了,任由珊瑚將一件新衣套在她身上,轉頭吩咐道:“朱砂,你去喚了玲瓏回來,就說遲了便不等她了。”  朱砂答應著歡喜的去了。

  卯時,京中往來於莫愁湖方向的街路上早已人滿為患。從官到商,從富戶到百姓,將一條朱雀大街塞個水泄不通。那條通往莫愁湖的水路上,大小船隻擁擠在一起,行不開劃不動,大吵大鬧不可開交。

  “怎會如此多的人?”慕輕煙蹙眉,心中十分不願意湊這份熱鬧,卻偏又得了安玉軒回京的消息,她不去露一面還真不合適。

  玉染晴笑著拍她的手背,“沒辦法,國泰民安皇上聖明,人民安居樂業時,這心中自然滋生出許多法子取樂;龍舟賽每年隻端陽日一回,比之舊時卻更加熱鬧了些。且今年皇上出巡,賭注怕不是往年的倍數了。”

  慕輕煙忽然想起了什麽,“菱兒和雪初可還有往來?”

  “有是有,菱郡主出嫁便鮮少出來走動;雪初一年到有八個月是在吳郡的,入贅的夫婿是個遊手好閑的主兒,也幫不了她什麽忙,每見一回她都要更憔悴些,唉!”玉染晴唉歎,“當初她也是不願意的,可言大當家的那脾氣你是知曉的,怎容得雪初反對,急急的便訂下了,如今雖有悔意卻也晚了。那年雪初小產後便再未有孕,那位姑爺子也常不著家,聽說外邊有一個,隻沒親眼見過。”

  慕輕煙恨恨的鎖緊眼角,薄怒著,“雪初就不管管,由著他胡來?”

  “我也曾問過她,她說反正也不愛由著他去罷,再不濟便合離。”玉染晴輕托著自已的肚子,“每個人都有她的宿命,當初我們年少時,所有人都曾羨慕過你。”玉染晴彎著眼睛,“你又醜又頑劣,南宮胤卻是弈劍山莊的嫡子,除身份匹配外,所有人都說你會誤了他的前程。”

  慕輕煙斜了她一眼,自已忍不住先笑了。

  “連我在內,誰又想得到真正的慕家小姐和世人面前的大相徑庭,也難為那時的南宮胤不嫌棄,真真當你是個寶貝。煙兒你不知,在你稱病不出府的那些宴席上,所有人對慕輕煙皆嗤之以鼻,唯南宮胤不理世人偏言,一心一意。”

  挑了車簾看看馬車出城了很遠,路上仍舊接踵摩肩,慕輕煙被玉染晴勾起往事。

  “這就是宿命!我慕輕煙的名聲只會比以前更差些,那又能如何、我會在意嗎?”慕輕煙眸中凝著一片碧色,如五月的莫愁湖,清清淺淺,乾乾淨淨。“眼之所見都未必屬實,更何況道聽途說!”

  玉染晴被她那一臉的不染凡俗震驚,自古大家族的閨閣女子知書達理,琴棋書畫,也未必能將自已嫁給如願的人去;可偏偏這個集才貌智慧一體的女子,所言所行皆不在世俗中,卻被世人垢病了半生。

  她所在意的事情,慕輕煙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玉染晴終於明白,她並不是隻為自已而活。她有她的世界,那個當年在南詔以身救國的女子,心懷大夢。

  慕輕煙淡然看著她拉起自已的衣袖,神情動容。

  水月山莊的馬車剛到湖邊,便有禁衛軍跑步圍了過來。

  “皇上與翼王在船上等候多時,請翼王妃與慕小姐登船!”禁衛副統領恭身在外回話。

  丫鬟們從後邊的馬車上下來伺候著二人下了車,除了琥珀與紫紋跟隨,其她人都被隔絕在了岸邊。

  “玲瓏,帶著大家到我們府裡的船上去,不可混鬧。”慕輕煙肅聲吩咐後,輕挽著玉染晴的手跟著那禁衛軍往皇家畫舫上去了。

  畫舫比從前的更大更寬敞些,上下兩層。

  慕輕寒在樓上瞧見了二人上船,急切又不失優雅的從樓梯上下來,在登船口正好接到了二人。“晴兒,把手給我!”

  玉染晴小心翼翼的從踏板上慢慢行來,眼看著還剩兩步就到頭了,忽然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心喜之余腳下失去平衡,人隨著慣性往水中栽去。

  慕輕寒心中懊悔不已,他只能救得一人,可那條踏板上不是只有晴兒一個;煙兒就在三步以外的地方,若她不想被人識破身份就只能認命的往水裡栽下去。

  “啊……”危極時刻玉染晴本能的喊出聲來,身子已經從踏板上歪了下去。

  慕輕煙無奈的閉上眼睛,聽天由命地從搖晃的木板上往水中跌去。

  “晴兒莫慌!”慕輕寒一手抓住玉染晴帶到懷中,柔聲輕慰。想回頭再去救慕輕煙時,一道閃電般的影子從踏板岸邊處射來,一把拽住即將落進水中的慕輕煙,鞋底在水波上輕點數下,一個高縱躍上了畫舫。

  楚玨悄悄的卸去丹田凝起的內力,他在畫舫二樓瞧見慕輕煙往水中落時,瞬間飛身而下。只不過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及時將人救了上來。

  慕輕寒抱著玉染晴上了畫舫後,立刻便來到慕輕煙身邊,“煙兒,可是嚇著了?”

  玉染晴不及說話,繞著慕輕煙查看了一圈才放下些心,回頭嗔著慕輕寒,“都是你,今日幸好有虎王出手相助,不然煙兒受了驚嚇可不是鬧著玩的。”

  秦衍微一抿唇,深深地的看了慕輕煙一眼轉身離去。

  “沒事就好,到樓上去坐下喝杯茶壓壓驚。”楚玨上前,欲待要拉慕輕煙的手,卻撲了個空。

  慕輕煙慘白著一張臉,勉強笑著向玉染晴的肚子摸去,“我好像和莫愁湖特別有緣,來一次便落一回水,都習慣了。倒是嫂嫂,別嚇著了小寶寶才好。”

  “上樓罷,皇上先請!”慕輕寒將楚玨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對於煙兒機智化解也頗為滿意,彼此都不難看。

  一行人上得樓來依次坐下,待一盞茶盡,鼓聲在狀元亭處連響三下。

  所有人都往西側的水面看去,一字排好的龍舟隻隻精致更勝從前,聽得鼓聲便如離弦的箭一般奮力往前衝去。

  萬裡無雲,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眼望出去目及對岸。慕輕煙一隻手擋住升到頭頂的太陽,懶散的倚靠著船柱上。

  五裡賽程早已過半,槳手體力消耗過大,或遠或近的拉開了舟與舟之間的距離。

  秦衍的目光一直在湖面上,卻也不知為何,連那個倚柱而立的紫衣女子一聲歎息也未曾落下,全數進了他的心底。

  當一隻龍舟衝過紅綢,對岸傳來第一聲鼓響時,秦衍明顯感覺到慕輕煙眨了一下眼睛。收斂心神往不遠的終點看時,那龍舟的龍頭上高高的豎著清觴酒莊的旗號。他瞬間眯起眼眸,不動聲色的回身喝他的茶,似乎一切都不與他相關,落寞而孤單的坐在那裡。

  清觴酒莊以絕對的優勢搶下了第一名。對岸的解元亭外,一個紫衣的小女孩漫不經心的往山中走去,身後跟著一隻半大的熊貓,搖擺著胖胖的身子。

  忽然一個小男孩跳出來攔住她的去路,不可一世的踢著坐在他腿邊的熊貓,“得意什麽,明年本少主就讓你知曉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

  小女孩根本不理他,冷淡的繞過一人一熊繼續走她的路。

  小男孩氣得使勁踢了熊貓一腳,“走了滾滾!”小短腿踢踏著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熊貓無辜又委屈的跟在他身後,一步一回頭的看著小女孩身後的熊貓;看看走得遠了,才心有不甘的也隨了小男孩去了。

  龍舟賽結束時,皇家畫舫擺下了宴席。

  一溜十張八仙桌擺在一起,楚玨坐在了頂頭位置上,余下眾人散坐著,也沒有人去爭個什麽地位。

  向天祺與葉恆搭小船上來,人未落坐便將懷中的酒壇蹲在了桌上。

  “虎王,你的桃花醉!”葉恆將另一隻手上的小壇隔空向秦衍推去。

  秦衍一手平伸,穩穩的托在手上,神情淡漠著道了聲:“多謝!”

  “今日諸位要感謝這場龍舟賽,清觴酒莊贏下了比賽,掌櫃的請咱們喝酒。”向天祺得意的將手往酒壇上輕敲,“有沒有人想知道他舍了哪一壇出來的,可以下個注!”

  癡玉看了看慕輕煙無動於衷的表情,蹙眉往酒壇處走了兩步,細細的聞了一回,“猜是猜不著了,本公主幫你瞧瞧便是!”

  “公主不可!”向天祺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酒壇往後退了十幾步,直到後背抵住了船柱才停下腳步,嘻笑著,“咱還要以這壇酒贏個彩頭,公主且慢些動手。”

  癡玉瞪了他一眼,“反正也不是別離,本公主沒興趣!”一甩手就近坐在了慕輕寒身邊,頭一歪枕在他肩上,“幫師姐搶回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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