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回家後看到小西屋亮著燈,心裡犯著嘀咕。友康自從住院回家,一直都在玩兒,今天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因為帶來好消息,老朱還是把兒子往好處裡想了,也許這孩子打心眼裡知道學習吧?
他沒有驚動兒子友康,而是走到北屋急於跟老婆麗芝分享。麗芝聽了先高興後噘嘴。高興的是,孩子考上考不上,肯定是還消息,噘嘴的是去蓬州中學上學那要花多少錢啊,這錢從哪裡來。
老朱心裡想,婦人之見,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咱自己受苦受累沒啥,下一代有了出息比啥都好。俗話說得好,三十歲以前看父母,三十歲以後看孩子。
老朱告訴麗芝,這次機會千載難逢,千萬不能錯過。如果有可能,讓閨女友鍾也去試試,說不定會碰一個好運。麗芝帶有嗔怒地說,你老朱是想好事想瘋了吧,閨女輟學的時候,你怎麽不把她攔住,現在才想起來?這不是下完雨再打傘嗎?晚了!再說友鍾已經三年多沒有上學了,恐怕連名也不讓報呢。
“我從何樹坤那裡聽說,今年是蓬州中學第一次面前全縣招收初中,正好趕上了教育上學製改革,現在的五年級要多上半年學,這樣的話,報名條件不好控制,高一年級低一年級都可以報名,只要考試成績優秀就行。”老朱接著說“現在國家剛剛開放,許多行業缺少人才,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麗芝覺得在理兒,就把友康從小西屋叫過來。老朱把這次去城裡聽到的有關蓬州中學招生信息和找人打聽到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觀察友康是什麽反應,友鍾是怎麽反應。
聽完之後,友鍾說:“三金去試試吧,是好事!”友康不吭聲。
“鍾兒,你是不是也考慮考慮?”友鍾心裡是多麽希望去試試啊?可是,還要面對現實啊,這樣的家庭,假如姊妹倆都去了蓬州中學,這父母能負擔得起嗎?“不,不,不,我絕對不行,甭為我操這個心了!”友鍾態度很鮮明。
其實朱友鍾是多麽想去上學啊,尤其是到蓬州中學去,那裡有趙大友這個好老鄉,好朋友,盡管他馬上就要畢業了,可是,能在一個學校裡一塊待一陣子,一塊來,一塊走,一塊讀書,一塊寫詩誦讀詩歌,也是值得的!
前一段時間在醫院裡,友鍾和大友都是傷病號,老朱和麗芝兩口子誰都沒有發現,他們之間已經發展成為朋友關系。所以,更不知道友鍾這時候是什麽想法。
也就按照正常邏輯考慮問題,沒有把友鍾上學放在第一位。友康永遠是優先的,甚至說是唯一的。
友康坐在一角,右手不斷在左胳膊關節處摁壓,其實,這時候他的胳膊已經伸不直了。老朱和麗芝對於友康的動作毫無察覺,他認為是友康用這樣的動作在思考這問題。
“三金啊,別那麽傻乎乎地杵著了,說句話吧,讓你爹去爭取。”麗芝鼓勵友康說道。
“咱這樣吧”老朱折中式地說道,“友康必須去報名參加考試,我已經打問好了,你今年完全有資格參加考試。友鍾是不是能報名,等給友康報名的時候再細問,如果可以,給你們倆都報名。”友康右手摸摸腦袋,問:“我覺得不行。初中沒學好,高中只有文藝班和體育班,我不上!”因為上了初中二年級,友康把這次考試報名放在了考高中上面。
“哎,就是跟你說這個呢!我和你娘商量了,你就去考初中,你不是說初中沒有學好嗎?咱從頭再來不是更好嗎?”老朱事先不告訴他們倆大人是怎麽想的,
目的就是為了打探倆孩子是怎麽想的。現在把話都挑明了,下一步就有了方向。 友鍾聽爹這麽一說,心裡暗暗自喜,假若可以,我現在就去努力。想象著以後去蓬州中學上高中,甭提多高興了。只要可以去上,文藝班、體育班不挑也不撿。
所以,等父親跟弟弟說完,他就以默認的方式作了表態。不過,她在想好事的同時,也為自己離開家庭而憂慮和擔心。三年來與父母朝夕相處,早出晚歸,同舟共濟,已經成為習慣,如果再次一下子離開,到四十多裡遠的蓬州中學去上學,倒是感覺很別扭很難過!
“現在已經是八月十七號,你們倆都什麽也別幹了,趁著養病趕緊複習,其他問題我再細問!”
麗芝撥拉開臥在她懷裡的老黃貓,去準備晚飯,友健和兩個妹妹在院裡玩得正歡。友康走出屋門,領著邁克兒去街門外邊喂兔子,他已經半天多沒有喂了。友鍾幫著娘開始收拾鍋灶。
老朱挑起兩隻水桶摸著黑兒,到街裡路南堂哥的轆轤井那裡打水去了。老朱有一個習慣,每天下工回家後第一件事是把南屋裡老娘水缸裡打滿水,再把自己水缸倒滿,第二件事就是去喂豬。盡管母豬沒有別人家的甜歡(發財)。
說起喂豬,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南丘村每家每戶補貼家用的收入主要靠養母豬, 剩飯、剩菜、野菜、山藥蔓、蘿卜纓子都是它的食物,不像養肥豬那樣提高成本,小崽子喂養一個來月就能出欄,也不用吃多少東西,賣豬仔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主要法寶。如果順利,每窩豬崽趕上好行情,養活一家人是不成問題的,包括孩子們上學。
去年小豬仔行情一天天見長,莊稼年景又不好,糧食減產,老朱動了養母豬的心,想利用哥哥的一個空豬圈再養一頭母豬。他利用空閑時間,在鄰近的周圍村莊轉悠了三天,才看好一頭母豬。
這頭母豬形體肥大健壯,又不是太貴,就買下了。誰也沒有想到,這頭豬飯量大的驚人,前腳放進一豬槽泔水,回家挖康的功夫,豬槽泔水已經吃得淨乾。
這家母豬的主人告訴老朱,這頭母豬已經懷孕兩個來月,誰知道,剛喂了不到一個月就開始發情。還多花了五塊配種錢。好容易到了生產,一窩竟然產下三個小崽子,因這頭豬本身太笨重,半路還擠死了一頭。
隔了三天,原來的母豬也產了崽,共產出七頭,還有一頭是胎帶的殘疾。
兩頭母豬喂養了大半年,兩胎合起來才產下九個小豬仔。別人家的一窩就是十二三隻。氣得老朱三天吃不下飯。
這時候的豬市行情開始出現下滑趨勢,無奈之下,老朱將這頭大母豬,連同兩個小崽子一塊處理給鄰縣養肥豬的主戶。從此他再也不想多喂養一頭母豬。
現在又一次面臨孩子要去蓬州中學上學的可能,他要早做準備掙足學費,自然又想起了喂老海豬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