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問首領在哪裡嗎?”李玲兒反問道。

　　“正有此意。”沙守的確是想問這件事。

　　“上次我就跟你說過，我不知道首領的真實身份，沒有騙你。”

　　“如果我告訴你，我對你們首領的身份有所猜測呢?”沙守微笑。

　　李玲兒一臉震驚:“你查出來了?是誰?”

　　“只是有猜測，不敢打包票。”沙守在李玲兒耳旁悄聲說出一個名字。

　　李玲兒臉上驚訝之意更甚:“他?怎麽會?”突然她又皺眉道:“你說的也有可能，等等，你讓我好好想想。”

　　李玲兒閉眼好一會兒才睜眼道:“如果你猜的沒錯，那麽有些事，我倒是想明白了。如果真是他的話，那我師父……”她本想說什麽，但又改口道:“如果是他的話，你應該能夠直接找到，為何還來問我?”

　　“萬一找不到他呢?你們在邯鄲城一定有秘密據點吧。”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地方，不在城內，是城西二十裡外荒山上的一個小型地宮，你說的沒錯，如果是他的話，這時候待在城裡很容易被發現，城外倒是有可能。”李玲兒把城外地宮的大概方位和周圍的標志跟沙守描述了一遍。

　　沙守點頭:“我肯定會在城裡先找一找，你怎麽突然又願意告訴我了?”

　　“我想明白一些事，如果是他的話，那我對這個組織是一點情意都沒了。”

　　“你和白燁都這樣，都想明白了，只有我不明白。你和我們同去?”

　　“不，我不去了。”李玲兒看著沙守:“我姐姐的死，我已經不怪你，但是你要找那人報仇，答應我，帶上我那一份。”

　　沙守也正色道:“我答應你。”

　　“去吧，留在邯鄲城的精銳盡出，現在他身旁已經沒什麽人了。”李玲兒飄然遠去，還有一句話傳來:“有緣再見！”

　　沙守請高舉分出一隊士兵到城外去找李玲兒所說的據點，剩下的人則一起往城東走去，他要先去找一個人。

　　不過，還沒等他走到，那人就出現了。

　　董小蠻在前方，定定地看著沙守。

　　“沙大哥，我……”董小蠻隻覺得有千言萬語在胸口。

　　沙守上前，一把抱住董小蠻:“沒事就好！”

　　董小蠻頓時覺得身子都要癱軟到地上，她倚在沙守懷中，一動不動。

　　良久，兩人才分開。

　　“小蠻，你是從何大哥家裡出來的嗎?”沙守沒有說什麽思念的話，這時候已經不需要那些。而且，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都知道了?”董小蠻詫異道。

　　“我聽人說你可能在何府，但是何大哥說沒見過你，我也就沒輕舉妄動。你在那裡，我相信他不會輕易動你。”董小蠻竟是在何有極家中，這一點沙守在之前與何有極交談時，從未說破。

　　“沙大哥，你說，何前輩是好人嗎?”董小蠻眼睛有些泛紅。

　　沙守拍著董小蠻肩膀，輕聲道:“我不知道，在你問這句話之前，我所知道的一切還都只是猜測。但現在看來，你應該知道的更多一些，發生了什麽?把你所知之事全部告訴我。”

　　原來董小蠻當日遇到的美人，正是何有極的夫人。

　　沙守沒見過何夫人，董小蠻卻認識。

　　幾個月前，董小蠻到邯鄲拜見何有極，便認識了何夫人。都說何夫人不喜見外人，

但是像董小蠻這樣的小姑娘，卻是無礙。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是何夫人給董小蠻留下了深刻印象，只因她的容貌實在是太美，尤其是美人一笑，驚豔眾生。　　那日董小蠻坐上了何夫人的車，一路南下，回到了何家。

　　何有極熱情地接待了董小蠻，一如既往。

　　但是，也有跟往常不一樣之處。董小蠻不是一個喜歡在家中枯坐的人，她既然來到了邯鄲城，便想著出去城中玩一玩，可是何有極卻幾番阻攔，用各種理由將她留在府中。董小蠻不解，她不過是想出去走走，有何不可?

　　出於禮貌，董小蠻暫且住了下來。但是她心中疑惑，心想何前輩不讓她出去，莫非有什麽隱情?於是又效仿那日，在晚上偷偷跑到了何有極與夫人的屋外。不得不說，不息勁真是斂息的絕妙功夫，董小蠻躲藏了一會兒後，竟真的聽到了出乎她想象的對話。

　　只聽何夫人說道:“你這麽攔住小蠻沒有用，她明日還會想著出門。”

　　何有極回道:“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出去。她若出門，就難以瞞過別人，沙守如果知道，會影響計劃。”

　　什麽計劃?董小蠻心中不解，為什麽何前輩不願意讓沙大哥知道自己在這裡?

　　又聽何夫人繼續說道:“她一個小姑娘，跟這件事沒什麽牽連的，何不放她離開?”

　　何有極卻道:“不妥，她與沙守有了情意，就已經陷入此事之中。不然明天就說你身體有恙，讓她在這裡陪你幾天好了。”

　　何夫人道:“人都不是傻子，你以為裝病能真瞞得過她?”

　　“那就只能把她困住。李玲兒已經去見過沙守，以玲兒那丫頭的脾氣，肯定會去查她姐姐被沙守失手殺掉的真相，如果他們兩個人通了氣，以沙守的才智和他能調動的資源，查到這裡，甚至查出我來，並非不可能。我現在已經做好直面他的準備，本不想與他為敵，但是現在，卻不得不……”何有極沉聲道。

　　董小蠻在屋外已經捂住了嘴，生怕發出聲音。短短幾句話，她已經從中明白了兩件事:第一，那天去找沙大哥的，其實是沙大哥誤殺的李憐兒的妹妹，也就是說，自己和沙大哥之間有誤會;第二，何前輩竟然與他們一直在查的那個殺手組織有關系，甚至，有可能是這個組織中的領頭人物。

　　董小蠻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壞了，何前輩不是二十年前打敗了殺手之王，毀掉了一個殺手組織嗎?他怎麽會是現在這個殺手組織的人?董小蠻這才發現，自己對何有極的了解，都只是他二十年前曾經做過什麽，至於其他，知之甚少。他到底是正是邪，是善還是惡?

　　董小蠻腦子有點亂，她已經沒有去聽何有極和夫人後邊又在說什麽，這時候隻想離開。

　　但是已經走不掉。

　　還是被何有極發現了。

　　何有極製住了董小蠻，卻也沒有傷害她，只是封住了她的穴道，將她關在屋中。

　　第二天一早，董小蠻與何夫人相對而坐。

　　“小蠻妹妹，實在對不住，相公他執意如此，只能委屈你了。”何夫人柔聲道。

　　董小蠻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粥，她被何有極下了藥，這藥倒也不傷身體，只是暫時封閉她的內力運轉，讓她一身功夫無法施展。董小蠻雖然失去了內力，但剛才也想著製住何夫人，卻沒想到何夫人竟然也有武功在身，隻得作罷。

　　喝完粥，董小蠻才放下碗，問道:“何夫人，你們都把我困在這裡了，是不是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董小蠻這時反而平靜下來，既然已經出不去，就先把心中的困惑解開。

　　“你還是叫我姐姐更順耳些。小蠻妹妹，我是不願意把你困在這裡的，但是有些事，我們婦道人家說了不算。你想知道什麽?如果可以，我就告訴你。”

　　“那個李玲兒、她身後的組織、還有你們和這個組織的關系。”

　　何夫人怔怔道:“你就不怕，這些事我都跟你說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出去?”

　　董小蠻笑道:“你是說何前輩會滅我的口?其實我已經想過，既然他要與沙大哥為敵，這件事到最後無非兩種後果。他勝了，自然不會留我;而他若敗了，我想知道的這些也就不再是秘密。所以，你盡管說。”

　　“你倒是想得明白。”何夫人咯咯笑道，如花似玉:“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小蠻妹妹，不管你怎麽想，我是不願意讓你白白死在這裡的，如果事有不諧，我想辦法放你走。”

　　“姐姐若有此心，何不現在就放我離開?”

　　何夫人搖頭:“我只是憐惜你，卻不能耽誤了相公的大事。”

　　“那就莫再提此事，還是講講我剛才問的那幾件事吧。”

　　何夫人坐直了身子，徐徐講來:“其實我是被相公救出來的，就在二十年前。”

　　“在殺手之王那裡?”

　　“是的，我那時還小，與一群女孩兒被困在那裡，受盡了折磨。”何夫人臉色黯淡下來，讓人看著憐惜:“後來相公把我救了出來，他養傷的那段時間便是與我一起。還有那些女孩兒，我們都已沒有了親人，便相依為命。可是相公他哪有積蓄養我們這麽多人，我們最重要找一條謀生的路子。”

　　“所以就做了殺手?”

　　“嗯。相公失去右臂之後，性情大變，有一天，他終於決定讓我們拿起兵刃，做起了他曾經厭惡之事。而我們這些人都是當時被人按照殺手的標準訓練的，很快就成立了一個新的組織，名叫燕子樓。”

　　“燕子?”董小蠻脫口道。

　　“沒錯，燕子。我們這些人都是燕子，只不過最初的燕子，到現在還活著的，也只有我一個人了。後來我們的人越來越多，就不再用燕子樓的名字，為了隱蔽，我們甚至沒有用新的名字。但是燕子這個稱號還是留了下來，組織裡一些表現出眾的姑娘，都會使用這個名號在江湖行走。相公心疼我，十年前就不再讓我參與刺殺之事，所以這些年我也是過得清閑。這江湖上的金牌殺手名號，一直都在相公手中，偶爾冒出一個組織以外的金牌殺手，都會被相公派人殺掉。妹妹你可知道為何?”

　　“為了名頭?”

　　何夫人又捂嘴笑道:“當然不是為了那點虛名。金牌殺手，在這個位置，賺的錢可比普通殺手多了許多呢！”

　　“只是為了賺錢?”

　　“賺錢不重要嗎?要知道曾經那幾年沒有錢，我們可苦壞了。”何夫人繼續講:“不過當你的心上人沙守便成了金牌殺手後，情況卻變了。我家相公查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但他卻不願派人殺掉沙守，只因他二人見過面，而且關系還不錯。後邊的事你應該猜到了，相公設計了一個圈套，讓沙守錯手殺掉了李憐兒，從此心灰意冷，不再做什麽殺手。相公為了你家沙大哥，可是煞費苦心。”

　　“可你們卻葬送了一個姑娘的性命。”董小蠻厲聲道。

　　“咦?那對你沒什麽壞處啊，如果不是這樣，你會跟沙守相識嗎?”

　　“那是兩回事！我問你，那個李憐兒與你們是什麽關系?”

　　何夫人眨眨眼:“很巧， 她的孿生妹妹李玲兒在我們組織裡，而且是一個燕子。這也造成了後來李玲兒去找沙守復仇，現在又與沙守相認，讓我家相公不得不準備著身份暴露。”

　　“自作孽，不可活。這怨不得別人。”

　　“哈哈，你說得對，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別人。相公會把沙守引到別處，這一戰，你的沙大哥勝算可不高呢。”何夫人不再說話。

　　“還有呢?”董小蠻又問。

　　“沒有了，能告訴你的，都已經說了。傻妹妹，我怎麽能將相公所有的事，都說給你聽呢?”

　　“可是他為什麽會在邯鄲城內動手?”聽完董小蠻描述，沙守奇怪道。

　　“我也不清楚。不久前何夫人跟我說何前輩已經回來，還要在這裡動手，她把解藥給了我，讓我趕緊逃走。在我走時，何前輩已經回來，我也沒時間細問。”董小蠻還是改不掉“何前輩”的稱呼，她始終不明白，何有極怎麽搖身一變，成了惡人?

　　“沒事，你平安回來就好，我們這就去會一會何大哥，或者說，新的殺手之王。”沙守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那天在余學文佩劍上做手腳，故意幫自己的，很可能就是何有極。何有極困住董小蠻之後，就順路往回，故意設計把自己的目光吸引到白燁身上，為的是在邯鄲城再布圈套。

　　這時，卻見遠處冒出了濃煙，哪裡著火了?

　　董小蠻看到後，大驚道:“是何家的方向！”

　　沙守心道不好，急忙向著火之處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