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
因為之前自己跟著的上司被病人惡意攻擊而受傷,而且那個上司的老師還是皇家醫學會的教授……奧瑟在去了檢疫所後被強迫性派往碼頭區的病村檢疫。
“這是通知,奧瑟。”身為奧瑟為數不多的朋友的維克多·馬丁在奧瑟剛準備工作的時候把通知遞給了奧瑟。上面明示奧瑟因疏忽大意等原因,被懲戒性的派往誰都不願意去的病村。
病村啊……
神他媽的病村……真是惡心。
奧瑟接過通知,面帶嫌惡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拈住這張還特意噴上香水的信紙。
這香味簡直就是專門嘲諷他一樣,是充斥著垃圾臭味的病村中不可能聞到的味道……
病村病村,那是一個沿河搭建的一片低矮木屋。久年失修的木屋在歲月中腐朽,一些被社會拋棄的人逐漸聚集在這裡,靠撿垃圾為生。隨著病村的建立,一些三道九流的人物也在這裡開始冒頭,因為病村不受政府管制(本身就像籠城一樣是違章建築群),所以病村逐漸被可視的黑暗吞噬。
關於那裡的邪惡傳說數不勝數。由於河岸的潮濕和泥濘,這也導致了病村大量疫病和患者的出現。在那裡長久生活的人,無論大人小孩,身上多多少少會帶有一些疾病,尤其是皮膚病。人們將之稱為“病村”,如同它是新倫敦身上的一塊難以褪去的汙穢,同時也意味著其中住客身上所攜帶的肮髒。
政府僅僅在病村外圍建設了一處警備站,用於一定限度上的管制。至於為什麽不退翻整片病村……
讓一群垃圾滾到一起去,等他們越滾越大,到時候一起鏟除掉,不挺好的嗎?
然而那裡對於不屬於那裡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禁地。
就連疫醫都對此嫌惡不已。
奧瑟知道無法違抗命令,無奈的接過通知,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奧瑟·汀羅。
他把傍晚時遇到的黃種人小孩子托管給維克多,讓他下班回家的路上順道把孩子帶回去,而自己則夾著手杖拎著箱子,拖著倦怠的身軀走向病村的方向。
病村和周圍的建築之間隔開了將近十米的荒地,除了一些被遺棄的家具或別的建築垃圾,也就是一些隱藏著面容進出的人物。而駐扎在這裡的警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收了賄賂,通常都把崗位上的自己當成一個瞎子。在他們“無意”抬頭望天的片刻,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就趁機活動了起來。
奧瑟沒費多大勁就走進了病村,這裡的環境……
真惡心。
四周都是低矮發霉的木造屋子,陳年腐朽的橫梁就是輕輕一碰都會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腳下的路相比籠城更為不堪,完全都是泥水,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坑,而奧瑟的腳差點淹沒了腳背……還好他穿的是防水的皮製長筒靴。
病村的人們大多身體畸形,光奧瑟隨便在街上望幾眼,那滿眼都是各種病症的體征,就是他這個對大部分疾病都抓瞎的江湖醫生都能夠看得出來這些疾病的嚴重性。
不愧是霧都的垃圾堆,相比於這裡,籠城簡直不要太友好……
而他今天,要做的……
“獸化症病人?好的,沒問題。”
他讓病人單獨站在用於簡單隔離的一面破布後面,讓其脫光的只剩褲衩,然後用手杖指示他該如何做。
……10月17日晚,出診後第二例獸化症病人,總記錄中第六名第二階段患者……
……
“這一階段的診金。
”奧瑟朝病人伸手,示意道,“沒有嘛?那你之前是怎麽買的藥?” “當然是我們替他買的,醫生。”
破布外傳來意料之外的聲音,如果奧瑟沒有記錯的話,這間房子裡應該只有面前這家夥的妻兒才對……
這沙啞的聲音,是他妻子麽。
“夫人,我想你應該知道……”為了防止傳染應該由病人給出金錢,讓我們先一步淨化後才能帶回去……
……然而。
穿刺聲響起。
破布落了下來。
破布外的已不是原本的瘦女人,而是幾個彪形大漢。
為首的人手上抓著彎刀,就是他用刀把破布給扯了下來。
“誰他媽是夫人啊?”
“……你們是誰。”
“黑蝰蟒,你不久前殺了我們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奧瑟敲了敲自己的面具,“我是個疫醫。”
男人拿著刀在奧瑟面前比劃著,面容扭曲並猙獰
“我知道你是誰!醫生,神已經告訴了我一切——”
他突然倒飛了出去,一下子竟然撞塌了身後的一堵磚牆,在他話還沒說完的時候。
不過幸好磚牆本身就搖搖欲墜,希望那個眼睛發黃的家夥能夠憑借第二階段的獸化症不受重傷……
“……我討厭我眼前有人拿刀瞎比劃,知道了嗎。”
奧瑟慢慢收回高抬的那隻腿,昏黃的燭光在他鴉面面具的鏡片上反射出金黃的光芒。
他穿著一身大衣,面帶鴉面,眼中好似爆發著金光。
剩余的幾個人二話不說拔出了武器,朝奧瑟衝來。
奧瑟扭動手腕,杖頭探出尖刺。
手杖在手上快速旋轉了一圈,然後猛地抓住倒持著。
先是朝身後高於肩部、平行於後心的位置刺去,很好,我聽到肋骨斷裂、肌肉撕裂的聲音了,病人……
那個本來站在奧瑟身後的患者剛才忽然準備擒抱住奧瑟。
然而現在……
接受鞭笞吧垃圾們,至於像你們這樣的雜碎在過去攻擊疫醫的下場……
我已經見過很多種了。
可憐的垃圾們,接受鞭笞,以此祛除你們身與心的惡疾——
“噗呲……”
驟然發力,手杖抽出病人的胸腔,同時根根斷裂……它如同鞭子一般瞬間變長,邊緣帶著刀鋒、關節間倒刺露出的結構並不會給人一擊必殺,但是被這種武器抽打……除非像是之前奧瑟借勢敲碎人腦,其余的情況無疑是想死不能的凌遲。
手倒持著手杖,不……應該說是帶刃的長鞭,它甩出,先來的幾人立刻胸前皮開肉綻。然後機關扭動,長鞭甩至身後的同時變回了手杖。
奧瑟拿著末端有刺的手杖敲了敲地,然後俯身躲過一記橫劈,同時雙手抓著手杖,有尖刺的那一頭被扎進了那家夥的肚子裡。
轉身不管身後弓成蝦米狀的攻擊者,手杖一擊抽在一名偷襲者的側肋上,敏感部位被攻擊的偷襲者身形一扭,本身高舉著榔頭的手不有一松。
奧瑟側身躲過已經失去力道的錘擊,讓手杖從腋下穿過,看也不看朝著後方就是一捅,尖刺扎進了偷襲者的後腰,對方慘嚎著倒地,一邊祈禱著不是弄傷了對方的腎髒,一邊單手抓住手杖的末端,身為鈍器的杖頭從下往上清爽的錘在面前一人的下巴上。
“我沒想殺人,真的。”無視最開始被刺穿胸膛的病人,奧瑟一臉無辜的說道,“你們需要治療麽?”
之前被踹飛的人從倒塌的牆壁中站了起來,嘴裡唾了口汙血。
“這不是人應該有的力量……”
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著奧瑟。
“我以前是軍醫,”奧瑟聳了聳肩,解釋道,“而且天生力氣有點大。”
“軍醫?真是笑話,你當我瞎嗎……看看你剛剛的戰鬥機巧……”對方咳著血,皺著眉頭,面色難看,“不是真理疫醫的技巧麽……”
真理疫醫?
“抱歉,我只是憑感覺而已……你們惡意攻擊疫醫導致病人意外死亡,這個該怎麽說?”奧瑟往前走了一步,卻停了下來。
他本來想上前抓住那家夥的,結果……
短筒火槍。
“我勸你不要跟上來兩敗俱傷,醫生。”那家夥抹著嘴角的血,有些病態的舔著自己的指尖,“希望你他嗎能找到我,醫生……你暴露的太多了。”
說完,他轉身跳了出去……他身後坍塌的牆壁之外就是夜中的街道。
奧瑟連忙追了上去,然而在他剛剛露頭的時候就被濺射在牆壁上的一發子彈給逼了回去。
該死……疫醫最麻煩的就是身份暴露,他們這個職業的身份隱藏度要求極高,暴露原本身份後不僅代表這個人將會被所有人疏遠並恐懼,同時也代表著這個職業將對他無緣……或者永遠被囚禁在這個職業的束縛中……
就像奧瑟的前輩一樣。
……該死……
奧瑟還指望著憑這個職業恢復自己的軍人榮譽,然後重新回歸正常生活……
結果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是怎麽暴露的?疫醫換裝和出入檢疫所的時候有自己的特殊條例以防有心人窺視,頂天說這個人和疫醫有來往,檢疫所會有專門的謊言師對付那些流言,但是……
該死該死,那家夥這麽信誓旦旦……
太令人不安了啊……可他已經跑遠了……夜裡我追不上他。
奧瑟捏著斷牆上的碎土,面具下的臉有些咬牙切齒。
於是他轉身來到一個還清醒的人面前,蹲下來扇了他一耳光。
“黑蝰蟒的人是吧?”
“呃……是……”呻吟著,這家夥就是第一個肚子被戳穿的可憐兒,他已經開始有失血過多的症狀了。
“這是止血藥劑,孩子,告訴我你們的頭可能會躲到哪裡去,我就把它給你,這藥量能夠保你一命。”奧瑟從隨身攜帶的皮兜裡拿出一支試劑,在可憐兒的眼前晃了晃。
可憐兒呻吟著,嘴角朝下咧著,嘴唇蠕動,斷斷續續的碎語終於在片刻之後組成了一個詞匯:“……滾。”
奧瑟楞了一下,鴉面面具在黑暗和昏黃的交雜中看不出喜樂。
過了片刻,那家夥貌似快不行了,奧瑟又拿出一瓶藥劑,晃了晃說道:“無人天堂……我朋友調試的麻醉藥品,聽說它的止痛效果不錯,就是副作用特別大, 就比如人格會受損之類的……天曉得他在裡面加了些什麽東西,我給你試試它。”
他拿出一支注射器,注射器很明顯的還沒清洗過,但是奧瑟還是把藥劑給面前半死不活的家夥注射了進去。
“你沉淪在灰暗的天堂之中,天使的屍體遍地,高尚靈魂終於走向終焉的死亡,而遠處暮日下的神鍾轟鳴。
天頂就是《聖約》中所傳唱的地獄,火紅且黑暗無邊。
此時你踩著灰白染血的雨雲,周圍別無他物,僅你孤身一人……”
奧瑟在注射結束後,伸手按壓著那家夥的脖子和太陽穴,讓他陷入某種程度的微弱痛苦中,漸漸的,他斷續的呻吟結束了,但是呼吸和心跳還在。
眼中的聚焦散了開來,手指不是抽搐著,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這裡是被毀滅的天堂,你是最後的天使,但你即將起飛,直飛頭頂的地獄,橫穿它,到達人間,目睹自己的死亡。”
奧瑟用肅穆的語調低沉的說著,同時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只是在面具下看不見罷了。
“你靈魂升華並受到地獄烈火的炙烤,你感悟真理並且知曉自己存在的意義……
你知道的真主所在並且渴望回到他的面前……
……不,他就在你面前,等待你的回歸……”
略微抬起的頭讓人感覺這個鴉面面具正在看著眼前的虛空,他從袖子裡取出剛才的止血藥劑,一邊哼著歌一邊倒入了病人的嘴裡。
“感受你的上帝吧,我讓你提早結束痛苦,回歸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