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呂簡安靜的看書,仿佛這書房就是他自己的一般。
齊小天咳嗽一聲,他才發現這房間的主人已經回來了。
“老大。”呂簡氣色好很多,眼底帶著一絲喜悅。
齊小天看了看呂簡,笑道:“今天氣色不錯,想開了?”
呂簡搖了搖頭,冷笑一聲:“想開?怎麽會。我娘還在呂家的私牢之中,我不掌權,怎麽救我娘?”
齊小天歎息一聲說道:“或許,你的機會真的要來了。”
如果大雍和北匈真的開戰,所有正當年齡的男人,無論出身貴賤,都要上戰場。
尤其是那些王宮貴族的子弟。平日裡享受著帝國提供給他們的一切生活便利,開戰之後就要付出的比別人更多。
他們的祖輩就是軍功積攢出來的家底兒。
這些王公貴族的後代,多數都知道這個道理。
一旦消息傳開,京城販售戰馬鎧甲的店鋪將會人滿為患。
齊小天想提醒呂簡先去準備一下,大雍的征兵就要開始。
可還沒等他開口,呂簡就先開口,說道:“大雍和北匈,要開戰了吧?”
齊小天微微一愣,看著呂簡的眼神立刻複雜起來。
烈必陀的死訊剛剛傳到宮中,王康和呂宏利雖然是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可他們此刻還在皇宮朝會,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把消息傳出來。
呂簡一下就說中,這其中……
沒有賣關子,呂簡站起身,說道:“是我,我做的。”
齊小天看著一臉淡定的呂簡。
呂簡昂著頭,眼睛望著窗欞,帶著一股凌厲說道:“老大,其實,一開始我就騙了你們。”
齊小天看著呂簡,等著他說下去。
呂簡歎了口氣,說道:“呂家的人,都高高在上。不容易接觸到。只有我,在賭場。反倒是方便了北匈人找上門。”
“呵呵,他們也真是笨。竟然不做個調查,以為呂家的後代都和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個阿邪的手下找到我,說他們北匈南院大王沾木耳身體不好,想要早日看到世子烈必陀回歸。因此阿邪和我商量做個局。”
“就說北匈二王子要殺掉老大烈必陀,繼承北匈南院。大雍一旦擔心烈必陀在大雍的安全,就會放他北歸。”
“這件事兒,原本於我來說,既能收到北匈南院送來的好處。又能於大雍立功,順利入仕。兩全其美啊!”
呂簡說到這,手微微攥起,冷笑道:“還是呂後,她得知我立功,竟然連夜讓聖人改了恩旨。以我的口氣,幫我拒絕了聖人的恩賜。哼哼,最毒婦人心啊。”
呂簡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尖銳:“這幾天,就是這幾天,我終於知道,我這麽多年的待遇是怎麽來的,呵呵……”
說完,他轉臉看著齊小天,嘴角帶著一抹冷意說道:“老大,原因歸結到我們的母親身上。你娘,姓寧,我娘,也姓寧。”
“按理說,我應該喊你一聲,表哥。”呂簡看著齊小天。
“表哥?”齊小天有些恍然。
他在北荒聽母親說過,母親有個雙生的妹妹。
“你,你是……”齊小天沒想到世界上有這麽巧合的事兒。
呂簡苦笑一下說道:“沒錯兒,老大,我娘是你的姨母。我們的遭遇,起因都是呂後。我雖然姓呂,但我恨呂家。恨那個皇后。”
“她阻止我入仕,阻止我見我母親。
罵我娘是賤籍,是賤人。這個老賤人……”呂簡咬牙切齒。 齊小天走到呂簡身邊,拍了拍呂簡的肩膀說道:“沒想到你我兄弟竟然如此相認。這一切,都是皇后那老婊子所作所為。總有一天,會還回來的。”
呂簡冷笑道:“她阻止的了聖人對我的賞賜,且看她能否阻止北匈對大雍的用兵。能否阻止全國范圍的征兵。”
“老大,從我知道咱們娘的身份,聽說了她當年怎麽對你我娘親的事兒,我就改變了方向。”呂簡冷聲說道。
齊小天沉默一下說道:“所以,你殺了烈必陀。”
呂簡顯然沒想到齊小天猜出來,微微一愣,才笑道:“也不算是蓄意謀殺。”
“烈必陀這人,嗜酒。經常去如意坊買酒。
昨日他應該是有心事,一邊喝酒一邊走。本身已經有些微醺,又恰好經過我的賭坊。
我開始也沒想殺他,就是鬼使神差的想著要跟上他。沒想到被他發現了。
這小子很厲害,若不是有些醉酒,我打不過他。
幸好,他醉了,手上沒勁兒,而我的靴子裡正好有一把短刀。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阿邪說的,只要戰爭起來,很多人都有機會。殺了烈必陀,就會引起兩國交戰。我的機會就來了。”
呂簡說到這,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齊小天倒吸一口涼氣。
他想過這事兒是北匈內部為了爭奪權力,勾心鬥角的結果。
王康、呂宏利、齊楷、齊槿,甚至齊元泰和秦園也都往這個方向想的。
可誰也沒想到,這可能引起兩國戰爭的導火索,只不過是呂簡的一時起意。
蝴蝶在萬裡之外煽動一下翅膀,就能引起一場風暴,不外如此。
“老大,這世間,你我才是最親之人。這事兒我告訴你,你,不會害我吧?”呂簡看著齊小天。
齊小天笑了一下,說道:“想什麽呢?”
“只是,你可曾想過,因為你這個臨時起意的舉動,殺了烈必陀,將會把大雍和北匈兩國百姓,帶入到戰亂當中。”
呂簡冷笑一聲,說道:“老大,這麽多年,我兄弟所受的苦,天下百姓哪個看到了?哪個會可憐我們?”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本就如此。要麽掌控棋局,要麽淪為棋子。要怪,只能怪那些被迫卷入戰爭的百姓太平庸,不能掌控局面,只能淪為棋子。
確切的說,他們連棋子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棋盤上的渣子。隨波逐流的命運,也就那樣吧。”
齊小天沒有反駁呂簡。
他說的沒錯兒,這世界上,一部分人掌控棋局,一部分人淪為棋子。
更多的人,連棋子都算不上,只能是隨波逐流,命運波動,家破人亡,不會引起任何關注。
“呂簡,你有兩個月的時間準備。北匈最快兩個月會起兵。希望你積累戰功,早日封侯,把姨母從呂家私牢之中,解救出來。”齊小天說道。
呂簡冷冷的說道:“等我累計戰功,封侯那天,我娘早就死在呂家私牢之中。皇后那老婊子,怎麽會給我按部就班的機會?”
齊小天眼中閃過一絲火焰,說道:“你打算如何?”
呂簡轉身,看著齊小天,說道:“我要在兩個月內,救出我娘。只有我娘出來了,我才能安心的上戰場,殺敵報國。這戰爭是我引起,我也希望能為這場戰爭,盡一份力。”
“呂家,如日中天。如今要開戰,聖人更要依賴他們。別說兩個月,就是兩年,你也不可能辦到。”齊小天搖頭。
“如果加上裡通外國,謀朝篡位這八個字,你覺得如何?”呂簡嘴角露出笑意。
“加上這八個字?”齊小天歪頭思索了一會兒,笑道:“那他們死定了。”
呂簡朝齊小天拱了拱手,說道:“這事兒成了,呂家或許會誅滅九族。到時候,只希望哥哥在聖人面前,保住小弟性命。”
齊小天點點頭,這才是呂簡今日來找自己的最終目的。
“呂家聯通番邦,謀朝篡位的證據,你有?”齊小天問道。
“證據確鑿。”呂簡果斷堅定的說道。
“好,那你我兄弟,就聯手,搞他一下。一旦事成,你首告有功,屬於大義滅親,不但無過,還能論功行賞。 根本不用我幫你保命。”齊小天說道。
“好,等我消息。”呂簡扔下這話,離開了齊小天的府邸。
齊小天坐在書房,思索著呂簡說的話。
沒想到,引起這一切的,竟然是呂簡這麽一個被忽視的人物。
呂家,難道真的裡通番邦,謀朝篡位?
齊小天想到在撫蒼殿,王康主戰,而呂宏利一味的推諉。
當時只是覺得呂家的家主太慫包,卻沒往多了想。
現在看來,是自己粗心了。這京城的世家都是當年從血雨腥風中存留下來的。
能成為家主的人,怎麽會慫?
看來,呂家真的別有想法兒。
齊元泰在撫蒼殿,直接把尚方寶劍給了齊槿,恐怕也是在敲打呂宏利。
作為大雍的掌舵者,齊元泰看到的,或許更遠,更多。
“呂家,真的要完了麽?”齊小天感覺一切很夢幻。
呂簡的話,他不知道能相信多少。
在賭場,打番邦男的時候,呂簡夠狠。
後來想要借助胡人暗探上位,他表現的夠聰明。
上位失敗之後,他抓住機會,殺了烈必陀,就不是夠狠夠聰明能夠形容的。
這種臨時決定果斷狠辣,殺人之後,把所有人的思維都引到了北匈的內部矛盾之上。
這種種做派,已經遠遠超過了同齡人。
對於呂簡說的呂家謀反,齊小天也知道不該相信太多。
可在他的心中,還有另一個聲音在說:“趁機做掉呂家,趁機做掉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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