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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日月》五十一
徐瑛自身為人母后,一顆心早已系於愛女身上,對朝廷之事以及朱權軍中所為素不關心,一無所知,昨夜知曉馮萱奉父命嫁於朱權後,輾轉反側下一宿難眠,此時聽得師傅訴說宋國公馮勝只怕有性命之憂,不禁一呆。聽師傅訴說自己自幼視若大哥的涼國公藍玉,穎國公傅有德,定遠侯王弼以及許多為大明江山社稷舍生忘死,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宿將盡皆慘死在皇帝朱元璋手中,芳心之中不禁紛亂不堪,難以自已。

  黃昏時分,城外軍營中操練軍馬的朱權面帶兩分疲憊之色,回到了王府之中。

  步入臥房之中,眼見女兒安睡在床,朱權面露心滿意足的笑容,朝外間走去,眼見徐瑛端坐桌旁,回想馮萱之事,嘴裡想要說些什麽,心虛下總覺難以啟齒。

  徐瑛聽師傅訴說藍玉,傅有德,王弼等軍中宿將盡皆慘遭橫禍後,已然隱隱明白了宋國公馮勝這般倉促嫁女的舉動全然出於一片慈父之心,念及若是馮勝老將軍此番回京遭遇不測,又是一個家破人亡的慘禍,不禁大起同情之念,思來想去雖則內心之中甚是不甘,還是暗自打定主意,只要朱權乖乖懇求於己,便即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眼見朱權呆頭鳥一般注視桌上搖曳的燭火,一聲不吭,芳心暗惱下忍不住在桌下踩了他一腳。

  朱權愕然之下轉頭看了看氣鼓鼓的愛妻,回想她的性子,當即伸手將其纖腰摟住,低聲在她耳際悄悄說道“師姐,我有一事相求。”

  徐瑛眼見夫君全然沒有了大軍統帥和王爺的架勢,心中甚是舒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鼻中冷冷哼了一聲後依然沒有說話。

  朱權腦中急轉下,依舊無法為自己娶馮萱為側室找到任何冠冕堂皇之詞,不禁面露苦笑。

  當今之世,正妻和側室地位懸殊。迎娶側室以及侍妾須得經過正妻首肯方合乎禮法這個規矩雖則在許多官宦富貴人家早已名存實亡,卻還是有那麽一說。徐瑛眼見朱權雖則對此事說得不清不楚,懇求之色還是溢於言表,心中一軟下便也不為己甚,猶豫再三下還是輕咬櫻唇說道“事已如此,隻得便宜了你這混帳。”

  朱權忙即指天發誓道“下不為例,絕不再犯。”

  徐瑛聞得他居然口吐下不為例之說,嬌嗔著伸手去擰他耳朵。

  朱權將她抱在懷中,伸嘴在粉頰上輕輕一吻,低笑道“我早知師姐便是刀口豆腐心之人。”

  徐瑛眼見他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小人得志的樣兒,恨恨不已的嗔道“既是如此,便讓你試試我這把快刀。”言罷張口一雪白的牙齒在朱權頸側狠狠咬落,疼得他呲牙咧嘴。

  馮萱靜坐窗側,芊芊十指拂過琴弦,回想自己父親一紙書信下將自己草率嫁於寧王的舉動,胸中自傷身世飄零的哀傷難以自已,境與心合下琴技竟是比之昔日更為佳妙,驚得後院花叢樹梢中尋食的飛鳥振翅飛上高空,似乎也不願耳聞如此幽傷心曲。

  朱權循著院中碎石路行來,耳中聞得這般琴音,不由自主緩下了腳步,駐足傾聽下依稀辨出了這首昔日秦淮河上泛舟之時,聽聞馮萱奏過的《胡笳十八拍》,抬頭仰望空中振翅遠去的飛鳥,不禁皺眉暗忖道瑛妹雖則已然首肯此事,她對此事就必須心存感激麽?宋國公馮勝老將軍此次奉旨返回應天凶險難測,不知她可曾知曉?若是言及於此,我又該當如何作答?念及於此下心情不禁沉重,猶豫不決下轉身朝院外走去。

  一曲終了,馮萱駐足窗側,眼見不遠處樹影花叢後一個身穿甲胄的背影,依稀便是寧王朱權,心中傷感之余更添兩分落寞之情。

  夜色籠罩下的應天城,紫禁城洪武門內的禦道上走來一個身穿大紅官服,白發蒼蒼的老者,步出紫禁城後翻身跨上駿馬,在一眾親兵的護衛下,沿著漆黑的長街朝自己的府邸,宋國公府而去。

  寂靜的長街上空無一人,端坐馬背上前行之際,抬首遙望漆黑蒼穹中忽明忽暗的星辰,馮勝心中翻江倒海般難以平靜。

  “吾先人及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余萬,雖囚擊其勢足以背叛,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主也。”喃喃低語著這段出自《史記蒙恬列傳》中,蒙恬面對秦二世派來賜死自己的使者所言,他的心中充滿苦澀之意。回想今夜洪武皇帝朱元璋在單獨宴請自己時,有意無意提及的那個秦始皇嬴政手下北逐匈奴,修築萬裡長城,為秦國一統天下立下汗馬功勞,卻服毒自殺的蒙恬,宋國公馮勝雖則酒酣耳熱,內心之中卻比往日更加明白朱元璋的用意。

  十余丈外,兩盞寫著“馮”字的燈籠隨風搖擺,煞是顯眼。眼見府邸所在不遠,回想起府中妻兒老小,馮勝略顯佝僂的背影突然挺得筆直,雙腿暗自猛夾馬腹。駿馬陡然疾馳之下,朝著宋府大門筆直衝去。一眾親兵眼見大帥坐騎突然受驚狂奔,登時大呼小叫著朝前追去。

  縱馬奔馳的馮勝此刻滿是滄桑皺紋的面龐之上,洋溢著毅然之色,飛馳中陡然躍出,一頭撞向了自己府邸門口靜靜矗立的石獅,仿佛昔日統帥大軍血戰韃子兵時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鮮血自額角泉湧而出,仰臥在地的馮勝卻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痛苦,腦海中回想起被自己送到大寧嫁於寧王朱權的女兒馮萱,昔日在自己面前撒嬌的樣兒,嘴角噙著微笑,緩緩閉上了雙眼。

  宋國公府邸門口,石獅漠然冷視著一眾馮府家眷親兵的哭號紛亂,無動於衷,額頭的鮮血望之令人怵目驚心。

  夕陽西下,馮萱正自端坐桌前,挑弄著琴弦松緊,耳際傳來推門之聲,轉頭之際見到朱權步入房中,低下螓首視而不見。

  兩個王府丫鬟將幾味菜肴放置桌上後退出房外,朱權緩步走到馮萱身側,低聲說道“宋國公馮老將軍信中所言之事,想來你已經知曉。”

  馮萱聞聽此言,鼻中“嗯”了一聲,聲若蚊呐般幾不可聞。

  朱權在馮萱身側落座,眼見對方耳際發紅,心中忍不住好笑,自己方才些許手足無措之感登時煙消雲散,壯著膽子說道“那明日咱們便拜堂成親吧。”

  馮萱心中本為了自己身為侍妾之事耿耿於懷,此時聞言下不由得一呆,心弦顫動下手指一個不慎下,已然給鋒利的琴弦割裂寸許般口子。要知當今之世拜堂成親,明媒正娶的禮法深入人心,乃是正妻方可享受的禮儀,朱權這般任性而為已然可謂離經叛道之舉,芳心鹿撞下輕聲問道“徐姐姐若是知曉此事……”

  朱權一面將馮萱手指包扎起來,一面笑道“王府之中,本王才是一家之主。”面上雖則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兒,暗中忖道瑛妹雖則已然首肯此事,卻沒同意這般大張旗鼓的迎娶,此事若給她知曉還不知有如何一番風波。暗自頭疼下轉過話題笑道“常言道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金榜題名此生無緣,這洞房花燭卻是多多益善。”

  馮萱聞言登時面頰寒霜,將手從朱權手中抽走,鼻中冷哼一聲後恨恨瞪了朱權一眼,氣道“得隴望蜀,心猶不足。”

  朱權也不著惱,笑嘻嘻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本王不屑學那些腐儒般一臉道貌岸然,滿肚子男盜女娼。”

  馮萱眼見他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真小人狀,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牙根癢癢的譏誚道“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你倒是仗義得緊。”待得說出口來,方才省悟自己身為女子,說什麽左擁右抱甚是不妥,忍不住暈生雙頰。回想朱權所言雖則不甚入耳,卻是難以反駁的實情,忍不住頷首問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此話我聞所未聞,卻是何人所說?”

  “管他是何人所說,反正我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朱權笑道。

  第二天日上三竿光景,徐瑛聽得房外院中嘈雜不休,忍不住推窗看去,眼見一眾王府下人丫鬟在馬三保的指揮下個個忙得腳不沾地,回廊花園中處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忍不住心生惱怒,重重關上窗子獨自氣悶。她昨日在朱權軟磨硬泡下,將其狠狠修理一頓後,勉強應允了此事,此刻眼見馬三保在朱權吩咐下大張旗鼓的操辦婚事,回想昔日應天城中,自己連夜嫁給朱權的倉猝之處,芳心之中難免覺得委屈。

  黃昏時分,花園中酒桌排滿所有可以落腳之處,坐滿了風鐵翎,方勁松麾下軍中弟兄,個個興高采烈的胡吃海喝。

  秦卓峰高踞一張八仙桌旁,正自和風鐵翎,方勁松等一乾掌門痛飲,眼見徐瑛面帶委屈之色的朝自己跟前走來,心知愛徒頗有些不悅,心中無奈下也隻得故作不知的笑道“丫頭,改日你再和權兒拜一次堂,成一次親。咱們須得再多擺幾十百把桌酒,整得更加熱鬧些。”他乃是生於亂世的江湖怪傑,猜知馮萱的父親馮勝倉促嫁女的一番良苦用心後難免大起惻隱之心,也就由得朱權胡鬧。

  徐瑛眼見師傅喝得酒酣耳熱下胡言亂語,恨恨跺足下轉身離去,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忖道閨女都生下了還拜堂成親,世上豈有如此荒唐之事。有心躲回房去眼不見心不煩,回想起朱權雖則為搞了這般大陣仗,但馮萱給自己敬茶的禮不可廢念及於此下心中恨恨忖道也罷,我若躲了起來避不見面,只怕一眾觀禮之人反而小覷了我這個王妃。主意打定後,便即緩步朝廳堂而去。

  洞房之中,朱權輕輕揭去覆蓋於馮萱頭上的紅綢,眼見對方雙頰暈紅,一雙大眼猶如清泉映月,不由得一呆,轉身斟滿兩杯酒,坐到馮萱身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隻覺得這杯酒比之方才院中所喝數碗更自醉人,忍不住伸臂輕輕攬住對方腰際,凝視馮萱雙眼輕聲說道“我不是真正的寧王朱權,當今皇帝他也不是我的老子。”

  馮萱眼見朱權醉態可掬的樣兒,忍不住抿嘴笑道“你醉了。”

  朱權眼見對方全然不信自己的言語,忍不住心中大急,雙手抱得更緊兩分,鄭重說道“此事千真萬確,你須得相信於我。”

  馮萱眼見朱權情急之下額角冒汗,心下忍不住好笑,不忍拂了其意,頷首鄭重道“我相信便是。”

  朱權聞言心中不禁如釋重負,笑問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首佳句出自誰的詞中?”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馮萱眼見夫君這首描寫牛郎織女之情的佳句,和目下洞房花燭相得益彰,心中對於朱權以拜堂成親的正妻之禮迎娶自己充滿感激,胸中柔情頓起下忍不住曼聲從頭至尾的低吟全篇,眼中閃爍著喜悅之情接道“這首《鵲橋仙》出自北宋秦觀手筆,可算得兩情相悅的絕佳之句。”

  朱權忍不住笑道“為何我獨獨隻記得這兩句呢?在我看來這兩句除了牛郎織女的兩情相悅外,尚另有所指。”

  馮萱自幼熟讀詩詞,自問對於詞中之意理解得頗為透徹,此時聞言下不禁心中好奇,問道“詞中之意另有所指?”

  朱權面露壞笑的說道“讓夫君教教你吧。”言罷雙手牢牢抱住對方,朝前撲去。

  半月時光匆匆而過,王府書房之中,默然獨坐的朱權看著桌上展開的那副黃綾製成,朱元璋親筆書寫,錦衣衛快馬加鞭下送到自己手中的密旨,心中如墜重鉛下深深皺起了眉頭。

  眼見馮萱發似流雲,肩若刀削,細柳為腰,齒如含貝,翠羽般的眉黛下一雙翦水雙瞳凝視著自己,面上猶帶兩分旅途的疲態,更顯得我見猶憐。徐瑛努力回想昔日應天城中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言辭之間的綿裡藏針,全然忘記了自己此來的目的。

  馮萱見來者不是朱權,而是目下名正言順的寧王妃,心中失望,意外,尷尬之情混雜不清。一路遠來,她對於日後嫁於朱權為妾,如何與徐瑛相處之事也曾設想千般萬種,此時陡然見到徐瑛之時,腦海中回想起昔日這個丫頭刁蠻任性之處,拗著性子沒有上前以侍妾的身份見禮。

  朱權躡手躡腳的步入臥房,伸手接過徐瑛劈頭蓋腦砸過來的枕頭,看了看坐在床際的徐瑛,訝然道“何人惹惱了娘子,待我明日與你出氣。”

  徐瑛看朱權此刻還要瞞著自己,回想先前和馮萱相對無言之時對方那副桀驁不馴的神色,不禁心傷,口中怒道“喜新厭舊之輩,到了此時還要做戲不成?”

  朱權愁眉苦臉的坐在床際,歎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你夫君不也是無可奈何麽?”他眼見徐瑛已然知曉馮萱之事,言不由衷的強自辯道,口中雖則這般說,方才聞聽老師荊鯤之言而來的理直氣壯迅即被徐瑛的言語掃得煙消雲散。

  徐瑛眼見朱權裝模作樣的樣子,芳心更恨,伸腳狠狠踹了朱權一記,怒道“口不對心,更是惹人生厭。”

  朱權猝不及防下被她踹了個趔趄,聽得這般指斥言語,面上不由自主的顯出兩分狼狽之色,坐回床際徐瑛身邊無力道“我,我這不也是沒法子麽。”

  徐瑛聞言更增惱怒,冷哼一聲後,轉身背對朱權,索性不理不睬。

  朱權見徐瑛正在氣頭上而自己心虛之下實在難以辯白,長歎一聲後站起身來,想去桌邊倒杯茶水解渴。

  “哪裡去?”徐瑛聽得朱權腳步之聲,霍然轉身問道。

  朱權心中一動下微微歎息道“既然夫人不肯見諒,我且去書房將就一宿。”

  徐瑛聞言情急,微怒道“我何時趕你走了?”嘴裡這般說,回想起方才馮萱那般我見猶憐的風姿,心中恨恨忖道此時天高皇帝遠,做事無人管。萬一他今夜不在書房安歇,誰又能奈何得了他?也罷,此事留待明日再說也不遲。

  晨曦初露時分,馮萱漫步後花園中,內心之中充滿了孤寂與哀傷之情。她自幼給馮勝收養,在家中之時難免受到馮勝的妻妾刁難,此刻給自己視若親生的父親一紙書信送給寧王朱權為妾,內心之中難免對親情二字充滿了失望。

  漫無目的前行中,耳中陡然傳來嬌斥之聲,馮萱抬頭看去,只見花叢旁的一處空地上一個身穿青衫,身材婀娜的身影閃展騰挪之際,手中三尺長劍破空掠過,將一片自樹梢飄下的落葉削成兩半,隔著樹影看去,依稀卻是昨日見過的徐瑛。眼見這個貴為王妃的女子練劍之姿,馮萱驀然想起了曹子建《洛神賦》中的詞句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徐瑛一路劍法使畢,氣定神閑的還劍入鞘,轉頭遙見師傅秦卓峰自庭院回廊間走來,平日裡身為王妃的端莊全然不見,跺足嬌嗔道“師傅,朱權這小子他……”她畢竟身有武功,此時已然察覺不遠處樹影后有人走動,以為是王府中丫鬟下人,念及自己此時身為人母,若是當著他人訴說自己夫君的不堪之處,不免有失婦道,便即生生將剩余的話咽了回去。

  馮萱見這個貴為王妃的夫人在自己視若父親的師傅面前全然沒有了昨夜的端莊姿態,心中回想起自己的父親馮勝,好笑之余不免頗有些觸景生情,內心酸楚下實在無心偷聽她師徒二人說話,便即轉頭悄然而去。

  秦卓峰和衛拉特部族高手拓羽廝殺下受創頗重,這些時日便即在王府將養。閑暇之余便是每日晨間指點自己愛徒練劍,正欲出言指出徐瑛方才劍勢的不足之處陡然聽愛徒這般言語,不禁愕然不知所謂。

  徐瑛聽得細碎的腳步聲遠去,周遭再無其他閑人,便即鼓起香腮微怒道“朱權這小子喜新厭舊,他想納宋國公馮勝的愛女為側室。”緊接著便即訴說了昨日馮勝遣人送信,將馮萱送到王府嫁於朱權為側室的事, 言談之間忍不住抬腳朝一棵小樹恨恨一腳踹去,仿佛這一腳便是踹在朱權身上一般無二。她身為中山王徐達的愛女,自幼跟隨師傅習武,好勝的性子加之師傅,父親的百般呵護,遇到這般感情之事難免忿忿不平。

  秦卓峰聽得愛徒這般告狀,不由得苦笑著撓了撓頭,左右為難。若是千軍萬馬和韃子廝殺,他是毫不為難,只因當今之世男子三妻四妾再也平常不過,在他看來只要兩廂情願,便也沒什麽大驚小怪可言。

  徐瑛見師傅滿面為難之色,腦海之中回想起昨夜所見馮萱那般看似弱不禁風的身姿和桀驁不馴的神情,情急下走近身來抓住他的衣袖急道“您老人家可得為我做主才好。”

  “馮勝將女兒嫁於朱權為側室?”秦卓峰此時陡然想起了死在洪武皇帝朱元璋手中的藍玉,王弼以及傅有德,不禁面露凝重之色,沉聲問道。看到徐瑛頷首下不禁微微歎息一聲,默然片刻後言道“只怕馮勝這般倉促嫁女乃是生怕自己慘遭橫禍下連累女兒送命,是以有此一舉。此事,此事須得從長計議才好。”他雖則和馮勝並無深交,但回想昔日遼東金山之役,宋國公馮勝統帥大軍降服北元太尉納哈楚之時,數之不盡的韃子兵放下手中兵器投降明軍,那畢生難忘的一幕幕情景,念及馮勝將愛女嫁於朱權為妾,只怕是苦心孤詣的保全女兒性命之舉,面對愛徒這般哀求下依舊無法硬起心腸,隻得這般無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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