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眠的顧雲傑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

　　睜開雙眼，他掃了眼牆上的掛鍾，下午3點半。

　　來電人是劉勝利，聲音有聽著些疲憊，開門見山告訴他:老羅正帶著寧柏濤往顧家修理鋪來，接上他之後，一起去療養院見李羽，準備著手調理她的精神狀態。

　　顧雲傑匆匆起身，收拾背包下了樓。

　　早上和如誠道長用完早飯後，兩人就告別了。如誠直接去了機場，他則回到修理鋪，洗澡睡覺，補充這兩天過度消耗的體力和精力。

　　門口，隔壁便利店的周阿姨看他開門出來，關切地上前聊了兩句，猶豫道:“小顧，你這兩天好像沒怎麽開鋪子……”

　　周阿姨的潛台詞，顧雲傑聽懂了，應該是擔憂自己不務正業，整天想著玩，連家裡生意都不做了。

　　畢竟，這段時間父母出門旅遊，沒人管他，周阿姨作為看著他長大的老鄰居，提點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放心，周阿姨，我在朋友家幫他們上門維修呢，都是大件，不好搬過來。”

　　“哦，哦，這樣好，這樣好。”

　　周阿姨立刻轉憂為喜，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著她樸實親切的面容，顧雲傑心裡浮出一絲憂慮。在早餐店裡，跟如誠道長的對話又在他腦中回蕩。

　　如果異變持續、加深，各種強大的生物和物品紛紛現世……到那個時候，人類還能保持優勢地位嗎?

　　答案顧雲傑不知道，如誠道長也不知道，但他們都明白，即便真有這種情況出現，他們也只能迎難而上，努力開辟生機。

　　他抬起頭，看看顧家修理鋪的招牌，又看看周阿姨的便利店，再看向旁邊的茶樓、小飯館……

　　老街上的鋪子五花八門，順著這條熟悉的馬路向外延伸，和遠處已變得模糊的居民小區連成一體。再過去有一所小學，周圍矗立著不少課外培訓班，然後是電影院、商場、機關單位、居住區……

　　而在他看不見，也從未去過的地方，還有無數個這樣的城市，生活著數十億人。

　　這是人類社會多年發展建設的成果，更是整個人類文明的具現。

　　如果有一天……

　　滴滴。

　　一聲喇叭響，將顧雲傑拉回現實，老羅的車已經到了，朝他一招手:“上車。”

　　……

　　療養院內依然安靜，三人在醫護人員的帶領下來到李羽病房外，她正在沉睡中。

　　站在觀察室裡看了片刻，寧柏濤合起手裡的文件夾，那是李羽的個人資料。他朝顧雲傑和老羅道:“我認為，咱們現在不能操之過急，她情況太嚴重了，身體又差，稍有刺激都會造成嚴重後果。”

　　“我同意。”

　　顧雲傑點頭，雖然他很想立刻知道李羽全部的見聞，但他也知道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李羽現在半死不活，寧可一點點來，太急切只會讓情況變得糟糕。

　　“那得多久?”老羅眉頭緊皺，下意識的看了看時間，似乎比兩人都更急迫。

　　“這沒法說，盡力吧。”寧柏濤堅持他的專業立場:“知道羅部長急，客觀上咱們也等不起，但還是要在李羽身心能夠承受的前提下……”

　　剛說到這裡，病床上的李羽忽然一動，猛地睜開雙眼，整個人一下彈了起來！

　　“啊！”

　　一聲尖叫，李羽從夢中驚醒，惶惶不安地四下看去，似乎分不清自己在什麽地方。

　　看到熟悉的病房，她稍稍安定，

依然喘個不停。　　顧雲傑下小聲對醫生道:“我去看看她。”

　　得到同意後，他打開暗門，走入李羽的病房中。監控室裡，寧柏濤和老羅都站起來，神色緊張地看向內部，醫護人員也做好了隨時衝進去的準備。

　　顧雲傑摸摸耳朵，打開隱蔽的耳機，這是寧柏濤交給他的，方便他在跟李羽接觸時，隨時聽到這位心理學權威的建議。

　　“李羽，你好。”顧雲傑在病房中央站定，朝她露出親切的笑容:“我又來看你了，還記得我吧?”

　　李羽盯著他，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我剛才就來了，看你在午睡就沒打擾，等你醒了才進來的，你……做噩夢了嗎?”

　　李羽渾身一震，肩頭緊繃，下意思地往後縮了縮。

　　“慢點。”寧柏濤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別提噩夢的事，不要讓她回憶剛才的噩夢，那會增加她的恐懼和緊張。”

　　顧雲傑趕緊換了話題:“我之前就說過還要來看你的，沒失言吧，你今天怎麽樣?”

　　他不動聲色地往前走，小心靠近李羽的病床，然後在她床尾輕輕坐了下來。

　　李羽沒有反對，也沒有露出太害怕的模樣，相反，在他坐下之後，她似乎也松了一口氣，肩膀慢慢垮下來。

　　“可以跟她隨便聊點什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寧柏濤再次建議。

　　聊點什麽……

　　顧雲傑還真不知道該跟她聊什麽，聊什麽好像都避不開那些讓她恐懼緊張的東西。

　　就在他猶豫該如何開口的時候， 李羽小聲打破了沉默。

　　“你……不怕它們嗎?”

　　顧雲傑一怔，立刻反應過來她說的“它們”是什麽，灰暗空間中的怪物！

　　“不怕。”他笑笑，“我還跟它們打過不止一次呢，都贏了。”

　　李羽目光閃動，半信半疑。

　　顧雲傑接著道:“上次我就跟你說，你徘徊的那個地方我也去過，我們在同一個地方，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都一樣，無邊無際的灰色，隨時可能出現的怪物，還有……”

　　“嘖，這小子還真能信口瞎編，哄女孩子一把好手啊。”

　　老羅按了按耳機，小聲嗤笑，以為他這都是臨場發揮，安撫李羽的。

　　寧柏濤的眉頭卻一點點皺起來，神色嚴肅，一言不發。

　　醫護人員站在旁邊，他們沒有佩戴耳機堅挺，不知道顧雲傑在跟李羽說什麽，但看他已坐在了李羽床位，李羽卻沒有過激舉動，都暗暗松一口氣。

　　“當然，我在那邊的時間比你短得多，很多地方都沒去過，不如你了解得深入，所以……”

　　“你……你真的不怕它們?”

　　李羽突然打斷他，又急切地問了一遍。

　　顧雲傑看著她驚恐的雙眼，這雙眼睛本應該很漂亮，明亮、清澈，濃長的睫毛為它覆上一層含笑的影子。

　　但現在，這雙眼睛裡只有無盡的恐懼和疲憊，李羽已被這一年的精神流浪折磨得連眼淚都乾涸了。

　　“……真的不用怕。”

　　顧雲傑放低聲音，緩緩道:“畢竟，怕也沒有用，它們並不會因為我們害怕就放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