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也沒有用……

　　李羽怔怔盯著他，好幾秒鍾後，小聲重複了一遍:“怕也沒有用……”

　　她蜷縮身軀，拉起被子緊緊裹著自己，仿佛自言自語的道:“可我打不過它們，它們追我，要把我撕碎，我不知跑了多久，它們又漸漸不見了，我找不到出去的地方，拚命找，拚命找……累到暈過去之後，才能醒來回到這裡……”

　　她聲音很低，細碎得令人心疼，顧雲傑聽得不是滋味，想安慰她，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句。

　　就李羽這一年的遭遇而言，不管怎麽安慰她，都顯得蒼白無力。

　　想了想，顧雲傑換個話題:“你寫的那些記錄我已修複，看到了上邊的內容，都……很神奇，全部是你親自去過的地方嗎?”

　　李羽一愣:“……你都看了?”

　　“當然。比如你說有一次在霧氣彌漫的荒原上，看到不遠處有什麽在發光，走近發現是一座金色的宮殿，霧海繚繞，將它的模樣遮蔽，你在旁邊等了很久，才趁著霧氣稀薄的片刻溜了進去，然後……”

　　“別……不要說！”

　　李羽一下彈起來，捂住顧雲傑的嘴，滿臉驚恐:“不要說，不能說這些……我，我怕……”

　　她渾身發抖，目光在房間中狂亂地移動，仿佛兩人身邊潛藏著無比恐怖的存在，隨時會將她消滅。

　　顧雲傑一怔，她這反應……可不像是僅僅害怕灰暗空間而已。

　　略一思索，他大膽伸出手，輕輕蓋在李羽枯瘦冰涼的手背上，掌心裡的溫度傳遞過去。

　　李羽一驚，下意識地想將手縮回，顧雲傑卻微微用力，將她的手握在掌中，給她暖著，柔聲安慰:“別怕，這裡很安全，它們傷害不了你。”

　　“不，不……你不知道……”

　　李羽連連搖頭，語無倫次。

　　“我知道。”

　　顧雲傑看著她的眼睛，語速放得很慢，但語調很肯定:“你這麽害怕，其實有兩方面原因，對嗎?一方面，你怕那些怪物，雖然絕大多數時候它們都只能留在那邊，但偶爾，它們也能突破空間屏障來到我們的世界，而你預見了它們的到來。”

　　李羽驚呆了，目不轉睛看著他。

　　“第二個方面更讓你害怕……你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在現實世界裡有人正跟它們合作，借用它們的力量，甚至……想徹底打開兩個空間的門戶，讓這些怪物通行無阻地殺過來?”

　　顧雲傑壓低聲音，幾乎貼在她耳邊說出這句話。

　　說完，他將李羽往前一拉，直接壓到自己懷裡，防止她因過度激動受傷。

　　“啊，啊——！”

　　果然，李羽瞬間狂躁起來，拚命嘶吼，拳打腳踢，想要掙脫顧雲傑的控制，她臉上又一次露出了撕毀畫作時的癲狂，整個人仿佛被恐懼完全吞噬！

　　“別怕，別怕，我保護你，有我在！”

　　顧雲傑抱緊她，在她耳邊不斷安慰，耳機裡，傳來寧柏濤和老羅擔憂的喊聲——

　　“小顧，什麽情況?！”

　　“她又失控了！”

　　“你快放開她，她要是跟上次一樣咬你怎麽辦?！她現在一扭頭就能咬穿你脖子！”

　　“醫生，快進去，拿鎮靜劑進去！”

　　顧雲傑眉頭一皺，朝外邊一聲大喝:“別進來！”

　　這一聲宛如雷霆，不但老羅等人被震住了，躁動不安的李羽也一下停了動作，好似一無生命的尊塑像。

　　顧雲傑一怔，突然發現她連呼吸都停頓了，

整個人完全僵硬，趕緊松開手，將她平放在床上，憑借粗淺的急救知識幫她按壓胸膛，恢復呼吸。　　幾秒鍾後。

　　“咳，咳咳——”

　　李羽一下回過氣來，大口大口的喘著，再沒有力氣掙扎。

　　“別激動，別怕，我是來幫你的。”

　　顧雲傑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面撫著她背脊幫她順氣，一面道:“很多事情你害怕被人知道，怕泄露這些秘密後會被它們殺死，但至少對我而言，那已經不是秘密了，所以你不用擔心，不是你告訴我的，跟你沒關系。”

　　李羽眉頭動動，喘息著低聲道:“我沒……我只是不想連累其他人，那裡、那些東西有多可怕，平常人想都想不到。”

　　“我知道，我親眼看到過。李羽，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這些信息不會害人，相反，它們太重要了，能夠救成千上萬的人。”

　　李羽沒說話，默默靠在他胸前，半晌，幽幽問了一句:“你……你能把我救出來嗎?”

　　“我盡力。”顧雲傑頓了頓，鄭重承諾:“我會盡全力尋找你那一半精神，並帶出來，但這需要你協助。”

　　“你應該很清楚，那個空間非常大，無邊無際，我不知道你在哪個位置，如何定位，周圍是什麽情況，你至少得告訴我這些吧，不然大海撈針，真的很難。”

　　“……我告訴你。”

　　李羽緩緩抬起頭，臉上是決然的表情，無數次的反覆掙扎，無數次的逃避躲藏，終於在這個男人面前破碎了。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顧雲傑一陣欣喜，耳機裡，老羅如釋重負地大喊一聲，寧柏濤更是長長松了一口氣。

　　終於撬開了李羽的心防，她願意說了！

　　但就在這時，顧雲傑做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決定，他突然打住了李羽的話。

　　“等等，別急著把一切都說出來，我怕你承受不住。”

　　“啊?”李羽大感意外，心頭一熱，這人……他好像不只為探聽消息，是真的在為自己的安全著想。

　　安全第一，一定要在李羽身心能夠承受的前提下進行，這點顧雲傑一直牢牢記得。

　　他很清楚，那些怪物有不少能影響人的心神，空間本身的力量又和現實世界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更重要的是，空間中力量正在泄露，對現實世界產生浸染和，導致世界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幽魂、物靈、精怪等等。

　　如果說，連沒有去過那邊的生靈和物品都開始異變，在當中徘徊良久的李羽，她的精神有沒有受到監控或牽引呢?

　　如果她一下說太多，怪物會不會感知到，直接消滅她滯留在灰暗空間中的那一半意志?

　　顧雲傑現在還不能冒這個險。

　　“李羽，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隻回答是或者不是，也可以拒絕回答。你同意的話，我就開始問了。”

　　李羽考慮兩秒，點了點頭。

　　於是，顧雲傑問了第一個問題:“你有沒有在那個空間中見到過類似‘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