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行嗎?”

　　手機舉著，妙目如水，長睫毛輕顫透出程九兒的緊張，光潔的大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

　　兩人的臉距離不過半米，一個白得耀眼，一個黑得漂亮。

　　前有撒浪黑，現在520......，程九兒用心，宛如明月一般。

　　微黑卻細膩的肌膚，微紅的唇片露著細碎整齊的白牙，嘴角有一顆不明顯的小痣，程九兒確實長得很美。

　　今天告白的密度好大！

　　空氣也變得有些發粘，西門呼吸困難，程九兒的目光半刻不離。大大的眼眸映著西門的臉，西門的眼眸裡卻只有半個是程九兒。

　　滴滴！

　　手機有動靜，西門趕緊拿起。

　　屏幕上頭一堆消息，手下來救場了！

　　扣扣——“扣扣聊天專家，專業不尷尬。安裝或設置以下應用可以領取四枚勳章，聊天更安全！”

　　消息下面掛著四個鏈接。

　　電腦管家——領勳章，每天可額外獲得扣扣等級加速。

　　搜狗輸入法——聊天打字更快更準確。

　　花樣直播——發現百萬優質主播，扣扣在線親密聊天。

　　扣扣瀏覽器——雙核加速，打開頁面速度提升73%

　　手機安全管家消息緊隨其後:“一個都別裝！”

　　“怎麽了?”程九兒問道。

　　“沒事，...消息。”西門示意了下，劃了兩下準備看十分鍾。

　　“別理廣告，沒一個正經的，我跟你說正事呢！”程九兒很不爽地收回手。

　　“有點熱.......”

　　西門呼了口氣，攥著手機目光遊離，突然伸手從桌上扯了張紙巾遞給程九兒，又拿起遙控器把空調打低了十度。

　　風聲乍起。

　　程九兒盯著他，壓在膝上的右手已經濕潤一片，拇指和食指不停搓著個小心型:“怎麽樣這數字?”

　　西門點點頭:“你定就好不過...提成......”

　　“提成?”程九兒目不轉睛地看著西門。

　　“經紀人不是......要那個提成?”

　　“我又不是為了提成，......”程九兒撇撇嘴，伸手把帽子拿下下在手裡把玩著，咬著唇有些出神:“我...就是怕你出事......”

　　“一九二.....”

　　“嗯?”

　　“九二...”

　　“嗯...”程九兒臉燒得通紅，目光垂地。

　　西門撓撓頭，猶豫了好一會才開口:“我...又長高了...”

　　“什麽?”程九兒一驚:“多少了?”

　　“剛才她們量了下.....”西門摸著嘴，“一九二......”

　　“一九二......一九二，九二......”程九兒目光閃爍，臉上也是神色變幻，似憂似喜，“跟我名字一樣的身高?”

　　她很信玄學，相信男生女生必須黑白配，相信黑白自古出萌物，相信冥冥中有定數，相信九十九個默默的告白可以召喚出偉大的愛情......

　　這家夥長到一九二，她叫程九兒，所以這絕對不是偶然！

　　西門歎了口氣，伸手到書架上拿下個本子翻開，拿起筆在一個表格上填下數字，又盯著出神。

　　程九兒戴好帽子靠到他邊上，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自檢表。”

　　“別人沒告訴我這個......”

　　“嗯?”西門奇怪地看看程九兒。

　　程九兒毫不臉紅地回視:“這有什麽用?”

　　“省錢......”

　　做腦部檢查費用不低，一次都要幾千，西門的醫生考慮到他的家庭條件，也給了一套平時自檢的辦法，其中有一個就是測身高，畢竟他的血塊位置幾乎就是在腦垂體上方，幾乎等同於腦垂體瘤了。

　　表格上是這三年來西門高度的增長，第一個數據是大學入學那年的九月一日。

　　當時西門的身高是一七零。

　　大一西門長了十公分，大二長了六公分，現在又得加六公分。

　　這些西門都是偷偷填的，沒敢讓人知道。

　　但其實同學們都有猜到一些，至少關於血塊壓迫腦垂體的那些流言已經無限接近事實。

　　“上次是三月一，一九零，以為放緩了，現在三個月長了兩公分......”

　　程九兒伸手把本子拿到手裡，一張打印紙飄落。

　　醫囑。

　　越高越危險，極限高度是兩米.....因為心臟供血不足會導致血塊越來越大，最後壓破血管，但手術也有巨大的風險，因為不知道血塊與腦部血管的粘連的嚴重程度，手術後遺症很多，植物人，癱瘓，失憶.......

　　拿起只看了一會，程九兒的眼睛就紅了，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

　　一九二離兩米就差八公分，三個月長兩公分，那一年就長到了，也許時間更短！

　　西門要死了嗎?

　　程九兒的心像是被什麽捏住了，痛得發麻。

　　嘩！

　　紙被捏作一團。

　　“我不相信！這上面說巨人症肢端肥大你都沒有，也沒有變黑這醫生胡說八道！不行，我得帶你去檢查！”

　　程九兒猛然站起來拉著西門，“走！”

　　西門用力把她拉回椅子下，盯著她的眼睛，半晌開口:“檢查也沒有用，這地方不好做手術的。”

　　“不可能的！”程九兒急得直叫，“我們去更好的醫院。”

　　“不要，......”西門拉著她的手，低頭看了看，緩緩放開，“我不想讓人擔心，也許不會再長了......只要我...不激動......”

　　.

　　“我...”

　　程九兒剛說了一個字，眼淚就流出來了。

　　“我不想告訴別人，....隻告訴你......”西門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輕聲說道。

　　“為什麽?”程九兒反手抓住他，出神地盯著，晶瑩的淚珠從眼中滾落，經過臉頰，在尖尖的下巴上掛著。

　　西門慢慢抽開手，站起身，走到窗前，有些自嘲:“你是我哥們...你...應該知道......”

　　程九兒身子一震，晃了兩下，好想撲上去緊緊摟住他，又似乎在極力地克制。

　　這一刻，手卻像是有千斤般重，無力抬起。

　　茫然地望著西門的背影，程九兒仿佛一下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身子也佝僂了起來......

　　身後傳來沉沉的呼吸聲，帶著間斷的哽咽。

　　西門回頭。

　　只見程九兒捧著臉伏在膝上，抽動著瘦削的肩膀，默默哭得很傷心，地上是那個紙團。

　　“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

　　“城主什麽情況?”小馬哥一臉驚恐。

　　扣扣兩手抓頭，已經撓成了雞窩。

　　安中抱著肩托著下巴，安瀏站在邊上。

　　“城主這病真治不了?”安中瞥了眼安瀏。

　　安瀏長發飄飄沉思半晌，笑道:“那不至於，不就是點血塊微創手術一點點弄嘛，現在就是沒錢。”

　　“現在去檢查他連錢都花不起，真要做手術，那費用更可怕，而且這一治說不定把特異功能都治沒了。

　　有特異功能他才有辦法賺很多錢，給自己治病給父母養老.....”

　　安瀏上網一查，這裡因外果全都一清二楚。

　　“哦......”安中摸摸下巴，衝著小馬哥，“喂，傻鳥趕緊做事！”

　　小馬哥茫然扭頭看著安中:“做什麽?”

　　“放點歌！”

　　“扣扣音樂！”

　　“馬哥什麽事?！”

　　“放點歌！”

　　“放什麽歌啊?”

　　“應景的！”

　　“晴天?”

　　“去放！”

　　“馬哥，這歌要VIP才能放。城主不是....”

　　“趕緊拿紅包買個VIP！你搶那麽多紅包做什麽，現在用！對了歌詞給我看下，...放副歌！”

　　小馬哥這一連串地喝斥命令，邊上安中安瀏也只是淡淡看著，誰讓他們有前端通訊方式呢......

　　安家對這方面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然後鍋也越大！

　　…...

　　“我現在不說，拍照時你也會知道，我知道你...不會願意在別人面前......”西門輕輕揉著額角，對付這場面他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程九兒肩膀頓了下。

　　音樂前奏漸起，西門愕然低頭，是手機在響。

　　程九兒抬起頭，小臉已經哭得發紅，完全看不出半點女漢子的模樣，茫然放空:“我害怕......”

　　“別哭了，”西門拿起紙巾盒遞給她，“堅強點，又不是馬上......”

　　推開西門的手，程九兒又把頭埋進膝蓋。

　　刮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

　　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

　　還要多久我才能夠在你身邊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舒緩輕柔的歌聲，帶著撫平心境的淡淡感傷，房間也變得安靜起來，只有空調的風聲夾在歌聲中，應景似地。

　　西門呆呆地出神。

　　程九兒突然伸手抓起地上的紙團，站了起來，抹著淚飛快跑出門。

　　“...慢點”

　　西門追到門邊，只看到她的背影，沒過一會，又只看到程九兒飛快地跑過窗口，跑遠......

　　...

　　林么么歪頭看著天。

　　頂上一片濃雲不知何時飄來的，擋去了大片光線，鑲著金邊很是好看。

　　長得像哈士奇一樣的雲，她舉起相機，拍了兩張，這些都可能變成設計的素材，也許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圖案印在衣服上。

　　“是不是要下雨?”陳辰在抬頭看了眼，又低頭操作手機。

　　“你在寫什麽?”林么么走到她邊上問道。

　　“沒有...”陳辰側身擋住，“一點紀錄。”

　　“什麽紀錄?”

　　“我的課題。”陳辰把手機放回口袋。

　　“心理學啊......”林么么擺弄相機看之前拍的照片，嘴裡說道，“你說，色彩和線條跟審美到底什麽關系，美學似乎就沒有公式，完全是看個人喜好，說喜歡的未必真喜歡，現在不喜歡未必以後就不喜歡。”

　　陳辰無聊地擺弄手指:“我也不知道，人的心理是最複雜的東西，不然學它做什麽。不過越學其實就覺得人挺沒意思的，美好的東西仔細一想就特別俗氣。”

　　“比如什麽?”

　　“比如愛情啊，一見鍾情可能只是見色起意，日久生情只是習慣和依賴......”陳辰瞄了眼林么么，“會不會有點受打擊?”

　　“不會啊，你說得有道理，......”林么么呼了口氣，拿出手帕擦了下汗，有些出神，“不過，人總是害怕孤單。”

　　陳辰看向前方，一個風一樣的身影在奔跑。

　　“程九兒?”

　　“大熱天跑什麽?這麽愛運動...難怪曬得那麽黑......”

　　林么么眼睛一亮，舉起相機連著拍了好幾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