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的越刮越大,貌似天要下雨了。
我們加緊了步伐向學校走去,路上斷斷續續的走過幾個學生,估計是去校東面那條街上上網通宵去了。
走在後邊的華子扭頭看了看,轉過身來說道:“把安子送回宿舍,等會出去玩不?”
還在沉思疑惑剛才所發生事的我,聽到這話被拉回到現實中,
“乾毛?”
“魔獸世界走起,哎,我說金剛,你背著個人走那麽快急啥,入洞房啊”,華子打趣的說道。
走在最前面的金剛緩下腳步,往上挪了挪安子,
“玩毛線,睡覺”,
邊走又邊說道:“畢業論文都還沒過,哪像你們一個個鬼精鬼精的。”
我追上前,一手扶住金剛背上的安子,皺著眉,不忍的問道:“我說大個子,怎麽又沒過?你這畢業證有點懸啊,需不需要我幫忙,你盡管說。”
“你看看,這潘子多仗義,不過沒事,努努勁,還是有希望的”,金剛說完投我一自信的笑。
聽到這話我笑著把頭擺向一邊,“同窗四年,能幫我就幫,能出一份力不偷懶半分”。
這時華子從後邊趕了上來,走道我左邊,一把攬過我肩膀,低著頭笑眯眯的說道:“那現在就幫兄弟一個忙唄。”
我拉下肩膀上華子的手,從頭頂擺過去,說道:“我可不去通宵,請我也不去。”
話音剛落,華子兩個手按住我肩膀,一瞪腳,直接騎到我身上,嘴裡笑著說道:“不去了,背我一截,潘子你可別忘了剛才說的話啊”,又嘿嘿的笑了起來。
“行行行,就你機靈,不過事先說好,隻到宿舍大樓門口,再往上我這小身板可背不動你這尊大佛。”
“得嘞!”
沒走多遠,學校南大門就要到了,前面背著安子的金剛停下來,站在安全門口喊道:“後邊的你倆倒是快點,真磨嘰。”華子還在我背上哼哼唧唧的唱著周傑倫的發如雪,“你發如雪,淒美了離別,你焚香感動了誰……”還不時左右撩我的頭髮。
我晃了晃頭,“再鬧我要仰天長嘯了”,說罷作勢往後仰,華子急忙抓緊我肩膀,“停停停,我收手,我收手”。
見華子不再玩鬧了,我長吸了一口氣,加快步伐,向校門口正等著我們的金剛趕去。
門口賣水果的小販正在收拾攤位,準備收工,賣鐵板燒的一對夫妻倆已經推著車子準備打道回府,從我身邊經過,面雖有點倦容,腳步也不是多輕快,可兩口子有說有笑,看來今天掙的還行。
手推車的四個小輪子咯吱咯吱的,載著生活的艱辛,哐哐鐺鐺,在這夏夜越來越緊的風中傳的越來越遠,似在哀歎這不易的人生,等我們踏入校園,遠去的車輪聲漸漸小了,小到好似情人耳畔的甜蜜情語。
我抬頭看了眼教學樓上的鍾表,還差幾分鍾就十一點半了,心說不好,宿舍馬上要關門了。想放下背上大爺似的悠哉悠哉的華子,但我潘子是個實誠的人,說道就要做到,嘴裡喊:“要關門了,跑起來哦。”
隨即抱緊華子的兩條大火腿小跑了起來,一旁的金剛見狀,大步流星的從我身邊走過,我心裡一陣嘀咕,這貨身上背著個人就跟多穿一件衣服似的,不愧為蒙古漢子,不上體校屈才了,學啥子畫畫。
旁邊的教學樓裡一片漆黑,只有樓頂牆壁上的led燈閃爍發光,變幻著紅黃藍綠幾個顏色。好看是好看,可浪費電啊,
省下的電多亮幾個關著的路燈多好,剛才下台階還差點給絆倒,最好現在經過的這操場邊上也都開著燈,一亮準照出一兩對鴛鴦。 有次晚上回來的晚,經過這邊時突然走出一對男女,嚇了我一跳,旁若無人打情罵俏的從我身邊走過,我猶記那時我走了沒幾步便站在了原地,抬頭深深的望向夜空,那天的星星很亮,我打內心深處祝福身後的這兩位像傳說中的牛郎織女一樣,從此天各一方,互相眨巴眨巴眼睛,多好。
而此時的我背著華子一路小跑,累的早已氣喘籲籲,真想跳入操場邊上的這一排柳樹下的人工河裡去,這個不大不小的東北小夥真他娘的比我還重,“華子,我說你多重啊,累死小爺我了。”
只聽背上這位閑的蛋疼的男子用手一抿嘴,咬著牙咯吱的笑著說道:“啊嘿嘿嘿,不好意思這位爺,你怎能嫌棄小女子重呢,討厭——”
說完又嘿嘿嬌笑,還不忘用手戳一下我腦袋。
“我呸!”
哎呀,這貨把我騷的,直接把他甩下來,活動活動腰跨,奔向不遠處的宿舍樓,留這黃花大閨女獨自一人於寂寞深巷處淚雨梨花,回頭還不忘對著正爬起來的華子說道:“你就作吧你,該!”
仿佛老天也讚同我的說法,頭頂轟隆隆的雷聲滾滾,雨點隨後就落了下來。好在宿舍樓離操場也不遠,跑到門口時也沒有淋上幾滴雨,華子也趕了過來。
只見天空劈裡啪啦亮起一道閃電,雨勢隨即大了起來,嘩嘩嘩打在路面上,惹的樓裡的一些男生噢噢的叫喚。六月的天氣確實太熱了,今晚終於下雨了。
風兒攜著雨絲從台階一路撲面而來,吹的人涼絲絲的,悶熱的空氣變得一陣清涼舒爽。
華子過來拉了我一下,“愣著幹嘛,走啊,金剛早都已經上去了。”我狠狠的吸了一口,剛才一路的疲憊輕松了不少,跟著華子回到宿舍。
宿舍房間在四樓,府上大門頂端刻著金光閃閃一巴掌大牌匾,上書三個蒼勁大字:415。上樓梯左拐就到了,宿舍陽台面朝南方,不遠處就是剛才經過的操場。
來到宿舍裡金剛正在洗手間裡洗漱,安子躺在床上還在沉睡,這小子今天真是喝大發了,酒量不行還硬和金剛剛正面,和華子一樣都是愛作死的,一個一根筋,一個嘴巴欠。
說起下鋪的華子,那時都是新生,我想和他換個床位,坐在下鋪正要和他談談,這貨竟然唱起歌來,“我等你離開,千裡之外……”,心說算了,我戰戰兢兢的爬向上鋪,那段時間對他愛理不踩的,往後隨著相處久了,隔閡漸漸變少,在一塊談笑也隨和多了。
整棟宿舍樓總共有五層,此時我正站在四樓宿舍的陽台邊上,看著空曠的操場,看向風雨中的遠方。
當初分到這間宿舍我是很不情願去住的,想過去校外租房,可家裡條件不允許,無奈只能將就著。四層樓梯往上走我倒不怕累,可我以前是拒絕上這麽高的地方去住的。
因為兒時的那場夢,變得怕高,它就像一個不斷在我體內孕育的小惡魔,正慢慢成長,從最初恐高,到去體會這份恐懼,再到隨後去享受它,接納它。
它從我內心裡的一種情緒上升到多變的行為,逐漸演變著,一步一步拉著我走向一條通往懸崖道路。這使我非常警惕,如果任由它發展下去,我會控制不了自己的內心,最終會葬身於深淵之中。
我年紀輕輕,處男一個,父母養育我這麽大還沒回報他們,我可不想因這種瘋癲的行為過早的嗝屁了。若不是去年暑假那些經歷,我這時也不會很自然的站到陽台邊看這狂風暴雨。
從戴上手臂上的這串佛珠,心魔就變的沒以前那麽強烈,即使身體向下探望地面,那份恐懼,那種想跳下去的衝動仿佛被禁錮住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在上大學之前,初中,高中都在鎮上,第一次坐火車的興奮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晚上旁人都在閉著眼睛休息,我還在盯著窗外看,這世界多美妙啊,心想以後一定要背著畫板走遍山山水水,畫出一個多彩絢麗的世界來。
從那以後我以為生活將回歸正常,可對未來所有的美好期望在今天被打破了。
心魔是被困住了,可今天路上的這場意外真的很怪異,明明卡車從我身上碾過,我卻像個沒事的人似的,難道和那女屍有關?還有身體裡發出的那道聲音到底是怎麽回事,被上身了?我清楚的記得她說還要出來見我,怎麽個見法?
風越刮越急,雨水飄打在臉上,我後退幾步,離開陽台,身後風雨又是陣陣嘶吼,看來今晚的雨會下很久了。
爬到床上去,金剛也已經睡了,華子剛從衛生間出來,見我正在脫衣服,說道:“哎,潘子啊,不洗洗去。”
“不去了,睡覺,困死了。”
“那我關燈了。”
“關吧”,我躺下身來說道。宿舍裡漆黑一片,我躺在床上蜷縮著,心裡的那些疑問縈繞在腦海中,久久不能睡去。
從地洞見到那女屍後,第一次她出現在家的院落樹下,當時嚇的我直接暈過去。第二次就是今天火鍋店裡的鏡子裡,那時喝啤酒有點醉沒在意,隨後發生了車禍,竟然從我身體裡面開始說話。
從她出現的這幾次,我能真實的感受到她其實對我並沒有什麽惡意。第一次我得到手中的這串佛珠,心魔不再出現,第二次我從車輪底下撿了一條命回來。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我一字也沒有跟宿舍人說,情緒都掩藏起來,和往常一樣和他們說笑打鬧。
作為家中獨子,本身性格又內向,在和朋友或者熟悉的人交往,平時會多一些話語。但隻流於表面,內心深處是什麽樣,不會展露出來,包裹的嚴嚴實實,內心敏感,從小就懂得迎合別人,逢場作戲,我都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如果一個人連他自己的內心都看不懂,他所能做的就是按照本能去體會。
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些奇異怪事,若放到別人身上,會驚慌尖叫,胡言亂語,甚至可能被人當做精神分裂症看待。我卻不會聲張,隻安守於心,抽絲剝繭,去挖掘,去探究。
我摸著枕在頭下手臂上的這串佛珠,還是撥弄不下來,黑暗中很光滑,有一絲冰冷,卻不徹骨。
它經歷了上百年歲月的磨礪與熏陶,此時用鼻子輕輕一嗅,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人迷醉,仿佛整個靈魂融進了一抹攜著蜂蜜的溫暖陽光,甜香又暖人心魄。
她說她累了要休息,會不會就在這一串佛珠裡呢,此刻房間裡響起了金剛的呼嚕聲,我的雙眼漸漸迷糊起來,均勻的輕聲呼吸著,睡了過去。
恍恍惚惚,迷迷蒙蒙間,我好似處在一個完全漆黑的地方,我小心翼翼摸索著向前行去,左擺頭又轉身,皺著眉頭四處張望, 周圍烏漆八黑的啥都看不清,四周靜悄悄的。
越往前走腳步有點哆嗦,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心說這是什麽鬼地方,好在地面還算平整,沒磕嗑絆絆,就是越走越瘮的慌。
過了好久,忽然,只見前方有道柔和的白光,走近一看,發現面前是一扇不知有多高的大門,白色的光就是從這裡面透出來的。
門縫很窄,腦袋伸不過去,只有拳頭大小寬,我用手往前推是又往裡拉,這門竟紋絲不動。隨即上前緊挨著門縫往裡面一瞧,謔,敞亮!
眼前是一個大院子,比市裡火車站的站前廣場還要寬敞,四四方方,左右的院牆盡是朱紅之色,,正對我盡頭的房子則通體烏黑,隱隱約約能看見上面浮現一道道血紅般絲絲線條,台階往上房門緊閉。
最讓我驚奇的是院落中間的那顆樹,整個樹身筆直粗壯,往上看去,交錯伸展的枝乾上沒有一片葉子,整個樹木通體透明,散發道道白色聖潔的光線,只是接近地表的樹乾上包裹著一層黑色。
我心裡一陣疑問,這是什麽地方?我趴在門縫上試著對裡面輕聲喊了幾下,
“喂,hello?有沒有人?”
沒有回答,除了這顆奇異的大樹,整個空蕩蕩的院子聽不到我的回聲,靜悄悄的,安靜極了。
突然我感到身後一陣冰冷的氣息襲來,然後整個人似被一股怪力控制住了,不由自主的急速往後退去。
遠離了那道未開啟的門,白光越來越微弱,又處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慌亂下一瞪腿,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