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對於嬰兒來說只不過剛剛開始,就如一顆新的種子在等待發芽成長,而我的人生已行進了二十三個年頭。
即將踏入社會,不知道有多少風雨雷電在前方等著,未來未必可知,也未必不可知,管它個俅。
現在的我隻知火鍋在眼前沸騰,冰涼爽口的啤酒一杯一杯碰撞,蹦濺,流入一個個意氣風發的人兒口中。
今晚不醉不休,不醉不歸,一個晚上過後,明天就有兩個舍友將要離開宿舍,此後一段時間我們將陸陸續續各奔東西。
大學四年,宿舍六人間,這幾個來自五湖四海的哥們,我與他們之間的關系談不上多推心置腹,但也不算多差,或許是因為都是學美術的吧,多沉淪於內心豐富的世界中,經一雙手,流於五彩斑斕的畫面之上。
此時則開懷暢飲,觥籌交錯間互吐心聲,為逝去的青春年華,乾杯!
小安已經吐了兩次,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邊上的兩個哥們迷蒙著雙眼互敬著啤酒,喝了一半實在喝不下去了,拍了拍肚子,嘴裡嘟囔,腦袋搖了搖似乎還想再戰它個三百回合。
我從廁所回來後坐在椅子上緩了緩,酒勁過了後,頭腦現在還算清醒,點起一根煙正在小口小口的抽著。
大個子金剛起身欲再搬一箱啤酒,我急忙揮下手,笑著說道“別別別,再喝都交代在這,讓鬼給拉回宿舍啊。”
睡在我下鋪的華子滿臉通紅,還在夾著菜大口大口的吃著,一言不發,過了會,慢悠悠放下筷子,舔了舔嘴巴,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就著火鍋與啤酒,仙丹妙藥也不換。”
“美的很,哈哈”,金剛附和著,接著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小安晃了晃腦袋繼續趴著,金剛笑著過去搖了搖,見安子沒反應,又拍了拍安子的肩膀,抬頭說道:“安子這酒量,嘖嘖,我們走吧。”
我和華子一對眼,手一擺,齊聲道:“回府。”
緊接著金剛背著小安,華子晃悠悠跑去前台結帳去,我則成了那兩個哥們的人形衣架,一個肩膀掛一個,扶著他倆向外歪歪斜斜行去。
一行六人走出嘈雜熱鬧的火鍋店,夏天夜晚的涼風吹來,謔,瞬間清涼不少,肩膀兩邊的哥們清醒了不少,拍了拍我,沉默著向前走去,攔了輛出租車,兩人揚長而去。
我活動活動肩膀,一旁的華子歪著個腦袋,歎了口氣,“兩個情場失意的人啊。”
“我看他倆不是去回學校的路吧”,我望向流入汽車洪流的出租車說道。
金剛背著安子回過頭說道:“估計回各自出租房去了,史強個花心男也有今天,難得真愛一次還被甩了,瘦子最苦,他那對象……哎呀,我去。”
安子竟然又吐了,一股子酒味撲面而來,我顧不上怎陣陣酸味,急忙上前扶下安子。
金剛拿著華子遞過來的紙巾,一臉難受的擦拭著,嘴裡我去,我了個媽呀的嘟囔著,“安子醒了我非練練這小子。”
華子在路邊邊招手攔出租車邊取笑的說道:“平時安子買的肯德基你小子沒少吃吧,拿人手短,吐你一身,該”,隨後笑了起來。金剛將紙巾拋向華子,華子敏捷的彎下腰,此時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他身後,帶著酸味的紙巾差點落在機蓋上。
“行了,行了,車來了,別打鬧了”,我扶著安子說道。打開車門,他倆接過安子,挪動著塞進後邊座位,隨即坐了上去,我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宿舍裡要數誰和誰關系鐵,
要數後邊這哥三,我雖然也和他們玩鬧,可我這個人不願多和人摻和,我總會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說白了就是內向,面子上對誰都掛著笑,和和氣氣的,都不深交。 大學四年,看書畫畫,吃飯睡覺,一個人沒事的時候總是會到處溜達,時常站在學校不遠的後山上,眺望整個校園,裡面佳人才子,出雙入對的,我反而不多羨慕,至今沒談過一個女朋友。
出租車開的很快,鑽進車內的風兒攪動著我頭前的留海,我望著後視鏡裡的我,一雙平靜的小眼睛裡面倒映著路邊閃過的霓虹燈光,塌鼻梁,厚嘴巴。
都說畢業即失業,家裡在農村裡也不算多富有,只有我這麽個獨子,父母對於我喜歡繪畫這件事還是很支持的,同樣我也明白他們的辛苦,四年裡把勁都使在了學習上,成績在班裡不說數一至少也前三,這都是刻苦趕上來的,因為家庭條件,真正系統接觸美術繪畫這一藝術,還是從上大學開始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上學期我所在的這座城市,有家專門給市場定做油畫的大公司,像往年一樣在學校照例舉辦了一場比賽,挑選了不少成績優異的學生,簽訂合同,我就是其中之一。工作有了著落,不負父母期望,青春裡雖不多彩,也算無愧於心,麵包有了,愛情還會遠嗎?
一想到這嘴角輕輕上揚,右邊臉頰上一個小酒窩像朵花般浮現開來。
身心放松下來,手不自覺的放在一起,手指觸到腕上的那串佛珠,驀得睜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了在火鍋店洗手間裡的那一幕,那時面對鏡子醉乎乎的,貌似看到了地洞裡的那個女屍,現在頭腦十分清醒,那個時候確實看到了,沒有醉花了眼,而且很確定鏡子裡面只有她,沒有我,她還對我笑,就如剛才後視鏡裡那上揚的嘴角。
我定了定神,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除了眼簾急速劃過昏黃路燈,今夜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仔細去看,烏雲漫天,月亮早已隱去,就算有風,這夏夜卻越來越沉悶開來。
剛剛還平靜的內心,此時胸膛裡急促的喘息了起來,依稀記得當時還說了醉話什麽的,我在和她說話?不是吧,老婆婆不是說帶上佛珠一切都會好起來了嗎,這怎麽又來纏我啊,不過這次為何她在笑?為何當時我會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語呢?
愛一個人會變成她的樣子,我愛仙劍奇俠傳裡的靈兒妹妹,難道我會變成劉亦菲?哼哈,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我有時都會被自己在遇到問題時展現的冷靜與幽默而逗笑,或許一個人內心封閉久了,一些情感總會不自覺的溢出來,自己知道就好。
車子繼續前行著,前面再向右拐過一個十字路口,路西邊再行駛幾分鍾就到學校南大門了,學校在靠近城區邊上,現在路上的車輛已很稀松,偶爾一倆個大卡車呼呼啦啦的從對面駛過,我從口袋裡掏出翻蓋手機,瞅了眼時間,快十二點了。
出租車加速駛向前方,剛向右拐過,突然車前面站立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因為夏天,拐彎處的樹木綠茵蔥蔥,遮擋住了視線,司機這時候才看見,一陣急促尖銳的刹車聲刺耳般響起,司機師傅,向左急打方向盤,“碰”的一聲撞向路中央的綠化帶上。
車速太快,方向轉的又急,我竟然從手邊的車門裡甩了出去,從綠化帶擦過,滾到馬路左邊的車道上。
我懵了懵,幸好有綠化帶作為緩衝,要不然這一身皮得多受罪啊,我動動手來伸伸腿,還好還好。
雙手撐著地剛坐起來,一輛大卡車迎面撲來,那速度快的,一眨眼的功夫都沒有,連我被嚇到剛欲瞪眼的機會都不給,如果那是一把刀,比小李飛刀還大的一把刀,我現在早已人腰分離,“哢嚓”給一刀兩段了。
大卡車呼嘯而去,心說這司機眼瞎啊,這速度撞死人這就走了?刹那間我驚詫起來,剛才我被甩到路上,大卡車從我身上碾壓過去,此時我還他媽還在想司機停不停車,撞死沒撞死人的問題上。
我低頭看向身體,完好無損,咕嚕地爬起來,站在路邊上,彎下腰,雙手撐住膝蓋,大口的喘著氣,疑惑震驚,我沒死?這怎麽可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視線轉向手臂上的那串佛珠,無星無月,路燈泛著死人般的蠟黃色,而這佛珠也在發著光,那是一種很神秘的紫色光,既不閃爍又沒有多刺眼,整串佛珠上的紋路清醒可見,我想摘下來仔細看看,發現竟然紋絲不動,它就如長在身體上,捋不下來。
佛珠上的光漸漸隱去,一個聲音從我驚魂不已的身體裡響起,像一記驚雷把我炸的蹦了起來,渾身汗毛瞬間立起來,那個聲音我百分之百肯定確定以及一定不是從我身後身前身旁頭頂腳下發出的,它是真真切切從我身體裡面發出的。我確定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不是鬼片裡那麽淒厲恐怖,卻有一絲熟悉感,柔軟清亮,好似身體的一部分,只不過在剛響起時著實驚了我。
那個聲音只有簡單的一句話“我累了,等我休息好,再出來見你。”
我撲通一聲坐到地上,今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華子和金剛從路那邊跑過來,華子晃了晃我肩膀,急切問道:“潘子,沒事吧。”
金剛蹲下看了看我眼睛:“眼神渙散,不會嚇啥了吧,哎,哎,醒醒,醒醒。”
我眨巴眨巴眼睛,思緒回到了現實中,“我去,金剛你要搖死小爺我啊,沒事,沒事,快快,別愣著,扶朕起來。”
“起你個頭”,說罷金剛作勢欲起腳踢我。
我一手撐地往後倒,連忙擺手“玩笑,玩笑。”
站起來問華子“小安子怎麽樣了?”
“沒事,那小個子夾在我倆中間能有啥事,倒是我們的大個子頭上碰了一個包。”
“沒事吧”我關切道。
“走走走,這小意思,能有啥子事。”
我們三人一起來到出租車邊,安子這小子大神經條,還歪著腦袋躺在後坐上,金剛一把抓過他,背了起來。
司機師傅放置完路障標志回來,華子掏出錢包付了車費,說道:“師傅,車子怎麽樣?”
“沒啥大礙,車子左大前燈碎了,等保險公司來吧,你們沒受傷吧?”
“沒事,師傅,倒是剛才那個行人呢?”
“別提了,嗎了個巴子,下車人就不見了,大晚上的杵在路上一動不動,真他媽怪。”
我們幾個向司機道別後轉身向學校走去,華子邊走邊說:“我說潘子啊,你是不是練過,嗨,別說,你飛出去還挺溜的啊。”
“溜你個頭,剛嚇死小爺我了”
“哈哈”,金剛洪亮的笑聲回蕩在深邃的夜空中。
沒走幾步,我轉過身,回頭看了看原先車子出事的地方,司機師傅蹲在路邊正抽著煙,而那個消失不見的路人,在我的腦海中卻依稀有些印象,好似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