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天,局裡負責調查張德情況的洪哥,小輝,楊凱和安同帶回了不少消息。他們四個都是瞿兆雲的手下,洪哥和小輝負責對張德在監獄裡的人際關系進行調查,了解張德是否有與人結怨的情況。楊凱和安同負責對張德的欠債和經濟情況進行確認。
一整個白天,瞿兆雲都在梳理各方面的信息。
“我們漏了一個調查對象。”瞿兆雲向尹震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萬華的妻子。雖然她是車禍受害人的妻子,但是也算是與張德密切相關的人。整理一下,挑個時間準備出發。”
臨近傍晚,瞿兆雲才梳理完目前的信息,他估計著到萬華家的時間正好在萬華妻子下班到家的時間附近。他叫上尹震,出發去萬華家。
瞿兆雲和尹震到萬華家時,萬華的妻子正在準備晚飯。
“請問你們找誰?”萬華的妻子隔著安全門,略有點緊張地問。這個家已經很久沒有人登門了,突然來了兩個陌生人,萬華的妻子感覺頗有點奇怪。
“你是萬華的妻子,周芸嗎?”瞿兆雲問。
房間裡飄出的陣陣飯香,讓他和尹震突然感到肚子空空。
“是的,你們是?”
“我們是刑偵中隊的,這是我們的證件。”尹震掏出證件,通過安全門遞到周芸面前。
周芸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仔細地看了一下證件,打開安全門:“你們請坐吧,不知道你們找我有什麽事?”說著,從廚房內拿出兩個杯子,倒上兩杯水,遞給了瞿兆雲和尹震。
“張德你還記得麽?”尹震開門見山地問道。
“什麽?”周芸顯然愣了一下。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名字已經沒人提起了。
“我當然記得!他當年騎著摩托車撞死了我的丈夫,化成灰我也認得他!”周芸冷笑了一下,恨恨地說。
“他在三天前死了。”
“什麽?他死了?他是怎麽死的?”
聽到張德這個名字已經夠出人意外了,又聽到張德的死訊,這讓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是不一會,她就平靜下來,冷漠地說:“是病死的嗎?讓這種人在監獄裡病死,真是便宜了他了。”
“他死在了高新區的爛尾樓裡。”
“電視上說的死在爛尾樓裡的碎屍就是他?”周芸睜大了眼睛問道,“不是刑期還沒到嗎,怎麽放出來了?”
“王博學你認識嗎?6月15日晚你在哪裡?”瞿兆雲故意回避了周芸的問題。糾結於張德出獄的問題對後續的詢問不會有任何幫助,反而會讓被詢問人陷於牛角尖中。
“你們問這個問題是在懷疑我?張德是被殺死的?我不可能殺他,我才知道他從監獄裡出來。”周芸想了一會,“6月15號是周幾?噢,周五。上周五我下班後,直接回家做了晚飯。然後給在市人民醫院的公公婆婆送了飯,一整個晚上都在那照顧公公。王博學我認識,我丈夫創業時公司的員工,現在變總經理了,但是他沒和我說過這件事。”
“你公公?”
“萬華的爸爸,我一直和萬華的爸媽住在一起,半年前我公公突發腦梗,到現在還在醫院住著,一般婆婆在白天照顧他,我下班後再去照顧。”
瞿兆雲環顧房間,房間的裝修還保持著十幾年前的裝修風格,桌椅家具也很陳舊了,不過桌角牆角一些尖銳處都很用心地包著海綿,看得出周芸對兩位老人的生活非常用心。牆上還掛著全家福,
照片裡面的人永遠都很年輕,萬華也在裡面,一家人笑得很幸福。如果沒有那場車禍,這一家人現在應該過得很富裕很幸福。 “我可以去每個房間看一下嗎?”瞿兆雲問。
“可以,請看吧。”
瞿兆雲走進主臥,老人的衣服整齊地疊著放在床上,被單也很舊了,角落裡擺著很多老年人常用的物品,到處都留著老人生活的起息。
“兩位警官,張德是怎麽死的?他怎麽出獄的,不是判了二十年嗎?”周芸轉向瞿兆雲,對著他的背影問道。她的眼神和聲音充滿了迫切,又有著怯弱感。
“具體死因我們還在調查之中。因為身患重病,所以爭取到了保外就醫,大概半年前出獄的。”
“他撞死了我的丈夫,才判了二十年。現在又讓他死得這麽輕松。”
周芸陷入了深深的悲傷,痛苦的回憶和情感又將她緊緊包裹住。也許這十幾年,她就不曾成功掙脫出這種懷念的痛苦,但是也許對於周芸來說,懷念也許也是一種幸福,所以她也不想忘記。
周芸沉默地坐著,瞿兆雲和尹震互相看了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突然,周芸想起來飯才做了一半,趕緊匆匆忙忙去切菜,打破了壓抑著三人的窒息感。
“我在橋西信用社上班,原先信用社在橋這邊,離家裡走路在5分鍾的樣子,我下班回來還方便。現在搬到橋西,坐公交要半個小時,堵起來就沒個數。現在我下班都急急忙忙,要馬上把飯做好,給公公婆婆送過去。”
周芸急急忙忙切起了菜。
“你這樣切菜很容易切到手。”瞿兆雲說,“不要用手指抵著刀,要用手指中間的關節。”
“習慣了,開始學做飯的時候就這樣,後來就改不過來了。現在每天晚上燒飯都急急忙忙的,更加沒時間改了。沒事的。”周芸向瞿兆雲笑笑點了點頭,感激地說道。
“萬華的媽媽不回來幫忙嗎?醫院沒有請護工嗎?”
“有護工,我婆婆有時候會回來幫忙,但是主要還是在醫院。再怎麽樣還是自家人照顧比較安心。照顧老人是很費心思的一件事,不是自己家人,吃不了這個苦。”
瞿兆雲環顧了一下房子,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小區。周芸所在的小區是一片建於80年代的老小區,房屋已顯破敗,外牆經過幾十年的風吹日曬,脫落了表皮,露出了裡面的磚瓦。樓下,樓道隨意地停放著自行車、電瓶車,整片小區散發著老房子獨有的蒼老的氣味。住在這個小區裡的絕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老西興人,地道的西興口音和老年人緩慢的生活節奏,使這塊地方仿佛獨立於外界,連時間都變慢了。但這樣的小區並不是一無是處,鬧中取靜,樹木鬱鬱蔥蔥,濃濃地市井感有一種親切感。
比起玻璃牆面的新樓盤, 我還是更想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吧。瞿兆雲想。他轉頭問周芸:“當年萬華合夥創辦文華集團時,應該文華集團的股份吧。你應該不缺錢吧,怎麽還住在這麽老的小區。”
“這是我和萬華十五年前結婚時候的房子,住慣了,是家的感覺。”
說完這句話,原本輕松了一點的氣氛又驟然再次悲傷起來。瞿兆雲感覺自己不該繼續問下去了。
“謝謝你的配合,如果有其他線索,請聯系我們。”
出了周芸家,瞿隊和尹震詢問了周芸的領居。鄰居們都對周芸讚不絕口:“對公公婆婆真是好啊,沒話說。他公公得了腦梗,幾乎天天送飯,人都瘦了好幾圈了。”
“警察同志,聽說他公公入院後又檢查出了癌症。哎,真是苦了周芸和她婆婆了。”
“奶奶你怎麽知道那麽多周芸家的事情?”尹震打趣地問道。
“街坊鄰居幾十年了,誰不知道誰啊。”在這個鄰裡關系淡漠的社會,只有這些住在一起幾十年的老鄰居才會互相關心。
醫院方面也證實了6月15日當晚周芸一直在醫院。“沒有什麽異常,每天都過來照顧公公,經常回家做了晚飯帶來。”護工說。
出了醫院大門,尹震說:“瞿隊,看來周芸也沒有做案時間。而且大家對她的印象都很好,恐怕沒人會認為她會有殺人的心思。
“先回隊吧”瞿兆雲看看手機,晚上9點了,一天就沒停下過,胃因為沒吃晚飯,發出了抗議。“今天還是有收獲的。”瞿兆雲說,“希望案子盡快有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