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來都擔任著班長這個職位,正因如此,從小學到高中,我都很了解大部分同學的家庭情況。
在我認識的一百多名同學當中,有一位男生是我一直以來所仰慕的對象。他的名字,叫做鞏圭。
鞏圭自幼就喜歡鍛煉身體,但我不懂他為何總是傷痕累累,我受老師囑咐,經常領他去醫務室貼各種膏藥。
剛升上初中的時候,我親眼看到過他背上的傷痕,背肌上面的淤青疊加在一起,更有甚者還有銳器留下的痕跡和各種圓孔狀的傷口。
老實說,我以前曾認為那圓孔狀痕跡是槍傷。
所以有一次我曾問他:那到底是什麽傷口。
他回答:其實不是傷口,那是之前撫養他的人經常做的一種特殊針灸,就是因為這種針灸,他的身體才會變得這麽強壯。
我不覺得他是那種會說假話的人,所以很欣然地接受了他的說法。
雖然我是從初中開始才和鞏圭當了同學,但聽初中班主任講,他自幼成績就很好,還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我們這所初中。至於這點,我也在優秀學生演講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當時我覺得,怎麽會有這麽優秀的人,不僅身材倍棒,而且成績也處於頂尖。
只能說那個時候我太年輕,還不知道他無父無母,所以整天盡用難聽的話去諷刺他。當然了,這些都是我當初比較後悔的經歷,說起來我那個時候也沒少遭他白眼。
但是,我對他抱有的感情一直沒能消卻。
我承認,在與他相識了六年後,我確實對他抱有比較特殊的感情。
眼看就到了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我覺得是時候向他表達自己的心意了。於是,就在剛才,醞釀了長達六年的感情的我在開學一個月後鼓起勇氣發動攻勢。可是上天好像並不對他人的感情當回事,隨隨便便就潑了冷水。
“我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但做戀人,我倆恐怕不合適。”
沒錯,我就這樣被發了好人卡,對方毫不委婉的果斷拒絕讓我連一點反應時間都沒有。
慘遭拒絕的我一個人無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甚至走到中途,天空又開始降下小雨。我這才明白,到頭來,告白只不過是人的一廂情願。
“可惡的鞏圭!憑什麽這麽容易就拒絕本小姐!”
被生氣的情緒覆蓋的我臨門一腳,由於是下雨天,汙濁的鞋底把交通信號燈的杆子染了好幾次色。周圍的行人大概是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了,就算看到有高中女生在路邊進行發泄,他們也並不放在眼裡。
對杆子一通宣泄的我沒有注意到此時正是綠燈,待到宣泄完畢,才發現馬路中間有車開始經過。路邊濺起的水花沾濕了我的褲腳,我沒忍住吼了出來:
“啊!真是倒霉!”
告白失敗,還得等兩次紅綠燈,而且居然在下雨天被越野車濺了一身。這一天淨遇到些令人鬱悶的事,我敢打賭,今天沒有人能比我更不幸。
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很快我的身旁就聚集了第二批想要過紅綠燈的群眾。等到綠燈亮起的時候,我懷著沉悶不樂的心情,隨波逐流地跟著旁邊的人群一起穿過馬路。
就在此時。
在斑馬線中間,雨傘和人發生了碰撞。
一名身材壯碩的男人披著破爛的深紫雨衣,他的襯衣完全沒有遮住裡面的身體,隆起的胸肌把紐扣撐了起來,不僅如此,看起來他披著的雨衣在型號上也和身形有很大不符。
我本來沒打算關注他,但在公共場合下,他完全視其他人於無物,還用胳膊粗暴地推開身旁的行人。
什麽啊,都這個年代了還會有這種不文明的家夥存在。
眼看那個大漢離自己還有五米遠,為了不跟他發生觸碰,我刻意移步到斑馬線的邊緣。
然而,接下來發生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
披著破爛雨衣的大漢大概還想推開擋路的人,就是在那個過程中出現了差錯。我看見他把手放在胸口上,隨後胳膊用力一甩,裡面的肮髒襯衫跟皮膚就隨著手的慣性一把撕裂開來。
被殷紅沾滿的兩顆金屬紐扣跟碎布料隨著血液滑到地上,目睹一切發生的我很難無視那清晰的撕裂聲。
看到此景,馬路中間有人開始尖叫,我的心臟也撲通撲通響個不停。
怎麽回事?誒......這家夥剛才幹了什麽?
恐怕有不少人跟我一樣愣在原地,那大漢的行為無疑超出了正常的范疇。
我很害怕,咽了口唾沫,剛想快速逃離現場,隨後在大漢前方便有一位年紀與我相仿的男生迎面走了過去。那名男生穿著藏青色的校服,背後還縫了“信歌市第五中學”的校徽。
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我不懂那名學生為什麽要去搭理這個奇怪的家夥,然而他接下來卻慢慢把手放到大漢的肩上,然後用憤怒的眼神環視周圍的人。
“你們,難道都瞎了嗎?!”
他講的話極為刺耳,我覺得在公共場合說這種難聽的話算是損害了我們學校的名譽。
“你們,都沒有看到嗎?這位先生在哭——他的心在流淚啊!難道現在這個文明社會,大家都只在乎自己的幸福,而對其他人的痛苦不聞不顧嗎?!”
人群中有人嘖了一聲,甚至還出現了諸如“又來了一個不正常的家夥”這樣的發言,由於慌亂,我飛快地瞥了眼交通信號燈,離綠燈變紅只差十秒。見狀,我深吸一口氣,趁著那兩個奇怪的家夥沒有注意到自己,我平穩好心態,飛快地往公路的另一邊奔馳。
踏上人行道之後,我扭頭望向身後,發現那位學生和那名大漢還停留在原地。
公路兩邊的人又開始聚集,眾人都在對眼前的狀況竊竊私語,在那兩個奇怪家夥的演繹下, 十字路口略微喧鬧了起來。那名男生應該是注意到了周圍的狀況,踮起腳對大漢說了什麽,大漢聽完點了點頭,看來這兩個人是交流成功了。
秒數到,綠燈轉為紅燈。
公路中間的車喇叭響個不停,老實說,不管是誰聽了那股噪音都會感到不滿。可能正是因為如此,才發生了接下來的一幕。
那名男生指著身旁的卡車,嘴唇不停張合,接收到指令的大漢便發瘋似的衝向卡車,將其撞飛到幾米之外。
我呆在原地,就這麽張著嘴,什麽話都擠不出來。
位於十字路口中心的大漢並不滿足於破壞卡車這種行為,好像是要將內心的憤怒與不合全部宣泄出來似的,他衝著天空大吼,那一瞬間,地面的水流在震顫中化為無數道水圈,就連雨勢仿佛都變小了。
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害怕,還是慌亂,我已經分不清楚了。
正當我快要站不穩跌倒在地的時候,健壯的手臂接住了我的腰。止不住顫抖的我將視線慢慢扭到手臂主人的臉龐上,隨後瞪大了雙眼。
那時我的驚訝之情無法言喻。
“戰名,你快走。”
將我扶起的人說完衝向馬路,和那名大漢大打出手。
我不禁目瞪口呆。
剛才那面容已經牢牢刻在了我的腦海中,那堅毅卻帶有感傷的面龐,不管怎麽看,都是我至今為止仰慕的對象——鞏圭。
那時的我突然想到,或許他拒絕自己的告白,是保護我的一種表現。
直到現在,我依舊那麽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