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建春苦笑著對她搖了搖頭,腳步未停,卻在心裡回道:“蛟娘,日後若是能尋回金瓶,就幫我送還給雍和宮的大喇嘛吧,說好是借的,不能有借無還……”
“不要!建春哥哥不要再過來了,快跑啊!憑什麽你借的東西,要我去還,你欠我的為什麽不還?”
“唉,蛟娘這輩子我欠你的太多了,恐怕想還也還不清了……”看著被葉靜宜掐著脖子的蛟娘更加用力地搖頭,風建春心如刀絞,卻只能搖頭長歎。
當他又走了一步之後,看到了地上那對已經暗淡無光的招魂鈴鐺,停下腳步彎腰撿了起來,小心地撫去灰塵裝進了兜裡後,繼續前行。
“蛟娘,如果我將來像老根一樣神魂俱滅,你不要想著替我報仇,把我給忘了吧……帶上水羅涇找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修行,我欠你的那一具身體,今後恐怕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不要……”
就在此時,風建春忽然看到李波將注意力擊中在了嬌娘的臉上,並且還伸出手向著蛟娘的臉上摸去。
“李波,你想幹什麽?”風建春頓時心中大急,腳步也不由地加快。
卻見李波只是用手蘸了些蛟娘流出的淚水,便收了回來,在眼前看了看,然後把手指伸入了自己口中。
“原來妖魂也會有淚水,味道嘛……有些甜,但更苦一些……”李波品嘗著蛟娘的眼淚,若有所思地說道。
之後李波放下手,笑著看向了風建春道:“味道可不怎麽樣,不過卻是先天水氣所化,對於神魂可算是大補之物,給一銘用應該正合適不過。”
然而就在李波話音剛落之時,風建春猛然臉色大變,因為就在李波話音剛落他便在心裡聽到了唱誦巫咒的聲音。
這巫咒聽起來有些似天鼎中的安魂咒,細聽卻又不是,但卻和他在老根靈魂記憶中聽到是同一個曲調,只是唱誦咒語的聲音要比老根悅耳許多。
“此咒名曰‘祭魂’!”王老根的聲音猶在他耳邊回蕩,風建春一愣之後,大喊一聲:“不要!”便不要命地衝向了蛟娘。
風建春不知道蛟娘怎麽學會的這個巫咒,他卻知道這巫咒一旦完成,這天地間就再也不會有蛟娘了,就像當初祭壇秘境中的王老根一樣。
此時的李波也感覺到了異常,回過頭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被葉靜宜掐著脖子舉在空中的蛟娘,此時已全身燃起碧藍的火焰,挽起的發髻披散開來,被碧藍的火焰包裹著衝天舞動。
而葉靜宜此時正焦急地望著李波,等著李波的命令,那隻掐著蛟娘的右手,此時在碧藍的火焰中冒出絲絲黑氣,並且正在不停地顫抖。
李波見狀立刻大驚失色:“靜宜,快退。”
說罷李波先行一步向後撤去,葉靜宜更是急忙縮手,緊追著李波退去。
風建春已經顧不上這二人,衝到蛟娘的身邊,一把將已變成藍色火人的蛟娘抱緊在懷裡。
“蛟娘,快停下……”風建春不停地喊著,然而心裡聽到的巫咒聲卻沒有絲毫的停歇。
他抬頭望向了嬌娘的俏臉,卻只看到了一雙滲人的白色眼眸呆呆地望著前方……
他這才想到蛟娘本是魂體,使出這祭魂巫咒不需要經歷聚煞成鬼的過程,直接就能燃燒神魂……
風建春腦子一片空白,他已經無法思考,拚命地榨取著體內的坎水之氣,運轉至雙手用力地搖晃著蛟娘的身體,因為唯有借助坎水之氣他才能觸摸到靈魂狀態的蛟娘。
他必須喚醒蛟娘,必須讓她停下來。
風建春用力搖晃著,大聲地嘶吼著,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也許是他感動了上蒼,也許是他神識中的那個鹹魚一樣的太極圖被他的嘶吼聲吵醒,只見風建春眉心中一個太極圖浮顯了出來……
“生如寄旅,你的旅程這裡不是終點……”
隨著這聲蒼老厚重的聲音響起,原本陣法結束後就不知哪去了的水羅涇,此刻又化作小黑碗的形態,憑空出現在了蛟娘的頭頂上空。
而太極圖的陰陽魚眼中,正生出黑白兩道煙氣,源源不斷地往小黑碗中注入。
小黑碗一吸入這黑白兩道煙氣,就像是加足了馬力的發動機,憑空翻轉,碗口朝下快速旋轉起來,生出外黑內白的一個光罩,將蛟娘罩在了其中。
再看蛟娘,就在被光罩罩住的那一刻開始,周身的碧藍火焰緩緩內斂,最後收入了她的眉心,緊接著她的身體便化作了一團黑霧,被水羅涇收入了其中……
“這太極圖本皇要了!”
之前飛速撤離的李波,不知什麽時候又轉身回來,此刻正一臉貪婪地望著風建春眉心浮現的太極圖。
剛剛他沒聽到那個蒼老厚重的聲音,卻親眼見到了那太極圖生出陰陽二氣注入小黑碗的一幕,這讓他不禁感歎風建春的大運氣的同時,還非常的嫉妒,同時也讓他心底裡更加的憤恨。
憑什麽他三百年都不曾見到的好寶貝,都給了這一個小子,自己三百年來的謀算和苦修,更像是一個笑話。
這更令佔據了李波身體的陰皇無比的憤怒,哪怕是理智不停地告訴他,像風建春這樣有著莫大氣運的上蒼寵兒,是萬萬不可為敵的……
還在望著水羅涇發呆的風建春,聽到李波的聲音,猛然回過神來,剛剛舒展的眉頭,瞬間便又擰在了一起。
只是這次李波沒留給他半點思考的時間,直接對葉靜宜命令道:“收了他的神魂,本皇要他的靈魂記憶,本皇要他神魂中的法寶,本皇要他的一切!”
葉靜宜瞥了一眼有些瘋魔的李波,也不答話,直接就向風建春衝了過去。
“妖孽,找死!”
就在此時,一聲大喝響起,同時一柄閃著寒芒的利劍破空飛來,襲向了葉靜宜的頭顱。
然而葉靜宜不閃不避,反而加速衝向了風建春,一雙手更是生出十根烏黑尖利的指甲,向著風建春的眉心抓去。
“嗡瑪熱匝耶瑪瑪梭哈……”
就在葉靜宜一雙利爪即將抓中風建春之時,一聲梵音佛咒聲響起,只見風建春周身一團金光閃現,將其護在了其中。
哢嚓一聲,葉靜宜十根尖利的指甲抓在金光上硬生生折斷,而她不敢怠慢,趕忙側身閃避。
那柄從她身後襲來的利劍,堪堪擦著她的耳鬢飛過,被一個趕來的老道一把接在了手中,回手又是一劍刺向了她的面門。
葉靜宜看清這老道的真容,待再看到老道手中的那柄利劍,又驚又懼,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她不敢硬接來劍,趕忙連連後退。
她已認出這老道,尤其是那老道手中的那口寶劍,乃是全真一脈自古傳下的寶劍,名曰七星龍淵劍,是至誠至信之劍,與武當的太極劍並稱道門鎮教雙劍。
雖說她葉靜宜如今已修得魔神之體,不懼槍炮,但她對上這柄傳承兩千多年的寶劍,她還是心裡沒底的很。
畢竟在建國初期的那一場惡鬥中,就是這柄寶劍斬下了神皇的頭顱,就連神皇的神魂當時都受了不小的損傷,最後拚著自曝神魂才得以脫身。
而憑她如今的實力,也只是相當於當初的神皇,更何況她還經歷了之前的消耗,此時對上昔日的神兵利器豈能不心生懼意?
萌生退意的葉靜宜,接連躲過了老道幾劍,瞅了一個空擋,閃身退回到李波身邊。
“神皇,我不是這老道的對手。”
正要追來的老道,待聽清了葉靜宜的話,也是一驚,停住了身形,神色嚴肅地打量著葉靜宜身邊的年輕人。
李波揮了揮手,讓葉靜宜退在身後,雙眼通紅怒視著老道,說道:“昆玄老道,本皇念你大限將至,時日無多,這麽多年來都沒去白雲觀找你的麻煩。你卻不好好待在白雲觀等死,跑來壞我的好事,你當真以為本皇不敢滅了你白雲觀?”
昆玄老道聞言,驚訝地道:“你是聶清明那個妖人?你居然還沒死?”
李波嘿嘿冷笑了幾聲,目光越過昆玄老道,看了一眼擋在風建春身前的喇嘛後,將目光停留在了風建春身上:“本皇還是低估了你,沒想到連雍和宮的隱世大喇嘛都是你的幫手……”
“今天本皇分身還未大成,暫且放你一馬,三月後你若不來陰山領死,就等著替你的親朋好友們收屍吧。到時候記得帶上你所有的法寶,少一樣本皇便殺十人。”
風建春聽了李波的話,驚懼無比,他不怕死,卻害怕連累到其他人。親情、友情、以及那還能不能夠擁有的愛情,這世間一切與他相關的美好感情,才是他真正的軟肋。
“好,我答應你。”面對李波的威脅,風建春覺得自己沒得選擇。
就在風建春剛答應下之後,昆玄老道回過神來,大聲喝道:“好個猖狂的妖人,你當貧道不存在嗎?五十多年前貧道能滅了你的神魂,今日一樣能再滅了你的神魂。聶清明,我看你今日如何逃的掉?”
說罷,便是極快的一劍朝著李波刺出。
“就憑你這老不死的,還留不下我。”李波不閃不避,右手拖著水晶骷髏頭舉在身前,左手趁著說話的時間,早已結好了法印,此時毫不猶豫地印在了水晶骷髏頭的後腦上。
一個藍色的光罩應聲而顯,不僅擋住了昆玄老道一擊,還將昆玄老道震得連連後退。
就在此時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只見十數道人影朝著這邊狂奔而來,有道士,有和尚,還有幾位平民裝扮的老者。
昆玄老道一見,喜形於色,笑著對李波道:“聶清明,今日我京都正派修行界高手齊至,看你還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就憑這些歪瓜裂棗,還留不下本皇。”李波哈哈大笑,衝著風建春說道:“記好日子,三個月後,本皇在陰山等你領死。”
說完,再不看其他人一眼,左手法訣一變,一個空間裂口再次出現在了李波身前。
“靜宜,我們走。”話音未落,李波便當先一步跨入了空間裂口。
李波和葉靜宜兩人,先後跨入空間裂口消失不見,藍色的光罩也隨著空間裂口的消失而斂入其中,靜靜看著這一切發生的風建春,這才將一顆提著的心落了下來。
他不清楚白雲觀的昆玄真人和雍和宮的大喇嘛究竟有多厲害, 但他經過之前的一戰,已經清楚陰山派的恐怖。
他不清楚陰皇有多少的後手,但他清楚地知道,陰皇還沒使用出水晶骷髏頭真正的威力。今天能夠這樣收場,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也直到此刻親眼看著空間裂口消失,他才算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風建春軟軟地攤在地上,伸展雙臂擺出了一個“大”字,望著雲開霧散的天空,他覺得好累,好困。
收起所有的心思,沒去再想三月後的陰山之約,很是乾脆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並不是因為風建春受了多重的傷,而是他精氣神消耗一空,因此再也堅持不住,才沉沉睡去。
……
“神為精氣所化,神增則傷精損氣,所以修行初期需要煉體,充盈自身精氣,方可後期凝練神魂。
嬰孩只有來自父母先天精氣,神未聚,所以未開靈智。
隨著嬰孩日逐成長,吸收後天五谷精氣轉化為自身精氣,後補於神,故神識漸漲,靈智開。
然,神增,則精氣消,又因後天五谷精氣不豐,不足抵其自身消耗之精氣,故神不濟,因而有眠。
睡眠可暫緩其身消耗,專補於神……
冥想只能凝神煉氣,可強其神,卻不能補其神。所以,風小子你就別倔強了,好好再多睡幾天,天大的事,等你睡夠了再去想。”
風建春一覺醒來,已是一天之後,原本想要馬上離開京都的他,卻被天寧老道堵在白雲觀的客房裡,此時正擺出一堆的歪理,苦口婆心地勸他多休息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