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司天監,太仆丞辦公廳堂內。
“台長大人,有人找你。”宮羽聆做了個萬福,微笑著說道。
裴思莊剛批閱完日常的公文,把毛筆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的筆山,看著宮羽聆笑道:“小聆,你今天心情不錯嘛,居然親自來為訪客通稟。”
“台長大人,您又取笑人家。難道您就不想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嗎?”宮羽聆面對裴思莊的調侃,臉色微紅地問道。
“能夠勞駕咱們宮羽家千金小姐的人,肯定是非同一般的人。”裴思莊並不急於正面回答,饒有興致地推理道。
“沒錯,非同一般。”宮羽聆期待地點點頭,答道。
“剛才你稱呼我組織裡的稱謂,莫非對方是身為異域人的玩家?”裴思莊依靠僅有的線索,嘗試著問道。
“大人又答對了。”宮羽聆得意地說道,讓人感覺倒像是自己猜對了元宵節的燈謎。
“最近這段時間,我並沒有接委托,而且看你的樣子對方像是熟人。”裴思莊仔細思索著可能遺漏的蛛絲馬跡,邊想邊說道。
“嗯,嗯。”宮羽聆睜著大眼睛,連連點頭確認道,似乎答案馬上就要呼之欲出。
“難道是甜寶軍團的伍貳么?”裴思莊壞笑著說道。
“台長,你太過分了。明明知道我很討厭那家夥,你幹嘛還要提他。”宮羽聆面帶不悅地說道。
“你別生氣嘛,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裴思莊賠笑道。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好了,從現在開始,你要認真點想,我給你三次機會。”宮羽聆嗔怒道,並且抬手比劃出三根手指,纖細的玉指宛如春蔥般晶瑩剔透,仿佛是從翠綠色的羅袖中長出來的一樣。
“三次?是不是太少了一點?”裴思莊討價還價道。
“那就兩次好了,我差點忘記您剛才明明已經答過一次了。”宮羽聆絲毫不為所動,再次加大難度,裝作後知後覺地說道。
“我總算看出來了,你根本就不是來通傳消息的。”裴思莊微笑著說道。
“當然不是,誰讓他們不識好歹。”宮羽聆傲慢地說道。
“喲,看來這些訪客果然不簡單,竟然敢招惹咱們觀星台第一美女的晦氣,看來他們距離變成白板不遠了。”裴思莊調侃道。
“台長,您如果再這樣,我可真的要生氣了。明明我們組織裡只有我一位姑娘,您還要存心提這個第一。”宮羽聆皺著眉頭說道。
“哈哈,好啦。我保證早日給你找一位好姐妹就伴就是了。”裴思莊大笑道。
“這句話我都聽了八百遍了,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好姐妹?”宮羽聆幽怨地問道。
“嗯,你別著急嘛,時機成熟自然就有了。”裴思莊好言安撫道。
“不如,我們來打賭吧?如果三個月內組織裡還是只有我一位姑娘,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宮羽聆提議道。
“不行,不行。時間這麽短,你讓我到哪給你去偷這麽一位姑娘。”裴思莊立刻反對道。
宮羽聆見對方如此堅決,隻好決定寬限期限,繼續問道:“那就三個月零一天?”
“那也不成。”裴思莊依舊搖頭道。
“要不然就零兩天?”宮羽聆試探性地伸出兩根手指,問道。
“不行。”裴思莊斬釘截鐵地說,心中暗道:這位大小姐怎麽就跟三個月較上勁了。
“我的好台長,到底要零幾天,您才肯答應這件事?”宮羽聆哀求道。
“根本不是零幾天的事情,我已經說過了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裴思莊見對方不依不饒,隻得道出了自己的另外一個苦衷,“而且我決定要戒賭一段時間。”
“哇,這可是洛陽城第一奇聞,台長大人又要戒賭了。”宮羽聆詫異地說道。
“注意你的態度,我決定戒賭,你怎麽也不為我加油鼓勁?還在旁邊說風涼話,這次我可是下了很大決心的。”裴思莊不滿地指責道。
“嗯?”宮羽聆回憶了一下,微笑著提醒道,“距離您上次宣布戒賭,剛好滿一個月;距離上上次,恰好是兩個月。”
“有嗎?”裴思莊仔細回憶了一會說道,“好像還真是這樣。”
“不是好像,而是千真萬確、板上釘釘,這件事情整個司天監都知道。”宮羽聆認真地說道。
“嗯?你們有這麽重視我說的話嗎?”裴思莊詫異道。
“當然有。”宮羽聆天真地說道。
“喔?是啊?”裴思莊睜大了眼睛看了看宮羽聆,頓了頓,緊接著壞笑道,“那請問九妹,我半個月前布置的星象觀測七日圖,為什麽你到現在還沒交到我的手上。”
“台長大人,你也知道我看到那些點啊線啊的,就會頭暈腦脹、四肢無力、手腳冰涼……”宮羽聆假裝委屈地辯解道。
“停停停!”裴思莊不耐煩地說道,“頭暈腦脹,四肢無力,是吧?”
“嗯,嗯。”宮羽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連連答應道。
“我怎麽聽說,半個月來某人天天下午開小差,去演武場練習騎馬射箭?難道說小小的一支毛筆比馬匹的韁繩更難握緊?還是說,描畫天上的北鬥七星比射中箭靶的紅心更難做到。”裴思莊厲聲說道。
“台長大人?您就不要跟小女子斤斤計較了嘛,我保證下次一定第一個完成任務,這一次還請您高抬貴手啦。”宮羽聆知道自己說不過裴思莊,隻好變換策略開始撒嬌。
“以後還敢不敢取笑本台長戒賭?”裴思莊見時機成熟,立刻志得意滿地問道。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發誓,一定要用烈焰槍時刻提醒著台長大人的誓言。”宮羽聆義正言辭地說道。
“啊?我看這就沒必要了,我會時刻督促自己的。”裴思莊心頭一凜,立刻回絕道。
“那怎麽行,這種事情自然要有始有終,我一定會認真督促台長大人的,請您務必放心。”宮羽聆得理不讓人,微笑著說道。
“小聆啊,關於星象觀測的事情,我個人覺得即使少了你的圖例做參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如這樣好了,你以後就不用描畫了,我會安排給其他人的。”裴思莊賠笑著說,心中暗道:雖然自己真的很想戒賭,但是萬一忍不住被這假小子逮到,自己恐怕真的要含恨化光了,就算僥幸死不了,身上被扎個窟窿肯定也很痛苦。
“咦,真的嗎?”宮羽聆欣喜地說道。
“嗯,真的。本台長說話,絕對是一言九鼎。”裴思莊拍著胸脯說道。
“那就太好了,多謝台長體諒。”宮羽聆開心地說道。
“既然台長這麽體諒你,那剛才監督戒賭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可以從長計議?”裴思莊小心翼翼地問道。
“成交。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宮羽聆壞笑著說道。
“什麽要求?”裴思莊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強顏歡笑地問道。
“那就是在三個月零兩天內,台長大人必須要找個姐妹加入觀星台。”宮羽聆說道。
“這個事情,我不是說……”裴思莊覺得很為難,剛想向宮羽聆再解釋一遍,話說到一半就被對方打斷。
“如果台長大人不同意的話,那我也隻好遵從自己的意願行事了。”宮羽聆暗示道。
“好說,好說,咱們一言為定。期限之內我一定幫你安排好。”裴思莊隻覺得從宮羽聆身上散發出一陣滾滾熱浪,周圍的室溫明顯提升了好幾度。
“哎,真是可惜。”宮羽聆見裴思莊這麽痛快便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歎息道。
“可惜什麽?”雖然裴思莊明知對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本來人家還想要感受一下烈焰槍扎到台長身上是什麽感覺呢,可惜我沒有把握住機會。台長大人,你說是不是很可惜啊?”宮羽聆皺著眉頭說道,看樣子並不是在開玩笑。
裴思莊咽了咽口水,勸說道:“其實都是一樣的,你就不要一直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了。”
“那怎麽行,在我心中,台長大人可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呢。不管是作為上司朋友還是敵人對頭,都是值得讓人尊敬。”宮羽聆認真地說道。
宮羽聆的話雖然像是在讚美裴思莊,但是隱約之中帶著一絲渴望,那是一種渴望與之一戰的渴望。
“前者就好了。”裴思莊尷尬地說,心中暗道:我這究竟是招募了一些怎麽樣的牛鬼蛇神,今天到底是什麽倒霉日子。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名星象觀測員不說,還被對方反將一軍,答應尋找那名不知此時身在何處的第十一位成員。
裴思莊沮喪地從座位上站起,打算出去活動活動。宮羽聆笑嘻嘻地問道:“台長大人,您幹什麽去?”
“我出去走走。”裴思莊沮喪地答道。
“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宮羽聆詫異地問道。
“你還有什麽問題?”裴思莊無奈地問道。
“咦,您忘了我是來幹什麽的了?”宮羽聆問道。
“你來幹什麽?”裴思莊此時已經懶得再動腦子思考,索然無趣地問道。
“有客人要見您啊。”宮羽聆疑惑地看著裴思莊說道。
“對啊,我怎麽把這事忘記了,你快去請他們進來吧。”裴思莊說道。
“您可還沒猜出對方是誰呢!”宮羽聆微笑著提醒道。
裴思莊心中暗道:罷了,本來還想逗這姑娘玩一會兒,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是鑄劍山莊龍二莊主龍泉一行五人。”裴思莊胸有成竹地答道。
“嗯,就算您勉強過關吧。不過,他們不是五個人喲,我只見到了四個。”宮羽聆開心地答道,似乎早就預料到裴顧問會答對自己的問題。
“只有四個人嗎?他們都是誰?”裴思莊問道。
“龍泉少爺、包打聽,還有一對拌嘴的情侶,男的是個壯漢,女的身穿紫衣。”宮羽聆回憶道。
“看來那位劉大夫沒跟著他們,好像上次如意坊一別之後,我也好幾天沒見到他了,莫非……”裴思莊自語自語道,差不多已經猜到了龍泉一行人的來意。
“台長,你說他們原本是五個人嗎?那最後一位是不是很厲害?他們之中除了龍少爺外,其他人都很弱的樣子。”宮羽聆問道。
“如果依照你的評判標準,最後那位可能是他們中最渣的一位,不過確實是一位很有意思的人。”裴思莊微笑著說道。
“渣並有意思嗎?還有這樣的人?有機會我倒想見識一下。”宮羽聆詫異地說道。
“你不是對於比自己弱的人不感興趣嗎?”裴思莊好奇地問道。
“對啊。不過台長大人既然這麽評價他,我自然需要去確認一番啊。”宮羽聆神秘地一笑,答道。
“真拿你沒辦法。什麽時候你能把心思放在正經事情上,我真的就要燒高香了。”裴思莊嫌棄地說道。
“我還想給您省一點錢呢。”宮羽聆打趣道。
“朽木不可雕也。”裴思莊搖著頭,自言自語道。
“您說什麽?”宮羽聆皺著眉頭問道。
“我說你要不要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比如一年之內把自己嫁出去?”裴思莊壞笑著說道。
“烈焰掌,燎原!”
宮羽聆右手頓時燃起熊熊的火焰,抬手朝著裴思莊一記手掌橫掃。
裴思莊隻覺得一股暖流直逼自己而來,緊隨其後的是一股橫向襲來的火焰屬性掌風。
“禦風術,風牆!”
裴思莊身前驟然而生一股寬與一尺厚的無形牆壁,隔絕了滾滾而來的火焰掌風。
“我就不信打不破你這堵破風牆。”宮羽聆說罷就要變招,畢竟橫掃作為范圍攻擊的燎原並不適合這種單打獨鬥,本想小小懲戒一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裴思莊,可惜並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宮羽聆腦袋一熱,打算跟對方動真格的。
正在此時,廳堂內一陣劇烈的晃動,裴思莊以為這是宮羽聆的大招,不免有些緊張,心中暗道:這個假小子什麽時候練成了這種驚天動地的秘技了,轉念一想,似乎覺得哪裡不對。
“小聆,我給你賠罪,咱們別打了。有人觸動了展覽室的機關,我們還是先到那裡看看去吧。”裴思莊果斷叫停道。
宮羽聆並不想就此放過台長大人,但是聽到他說展覽室機關被觸動,不禁大喜道:“他們的反應可真夠慢的,這麽久了才敢動手。”
“什麽?你把他們帶到展覽室了?”裴思莊吃驚地說道。
“沒錯,因為他們之中有一位鐵匠,我想他一定知道隕星精鐵,所以才會故意把他們領到那裡去。”宮羽聆微笑著說道。
果然如裴思莊說的那樣,惹到這位宮羽姑娘家夥果然沒有好下場,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應驗了。
“你啊,我們快去救他們出來吧。”裴思莊擔心地說道。
“我才不要去,你也不許去。”宮羽聆的答道雖然在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
裴思莊自然明白宮羽聆的心思,他知道此時自己著急也沒有用,只要是宮羽聆做了決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你想懲罰他們的話,也沒必要選這種做法嘛,直接當場動手就好了。”裴思莊皺著眉頭,埋怨道。
“那有什麽樂趣?化光之後又會出現在我的眼前。”宮羽聆看來很了解這些被稱為異域人的玩家。
“所以你就要讓他們被關在那個陣法裡面?”裴思莊明知故問道。
“沒錯,讓他們也知道知道奚落本姑娘的下場。 ”宮羽聆冷冷地說道。
“小聆,你打算把他們關多久?”裴思莊擔心地問道。
“看心情吧,心情好的話,就關他們十天半個月。”宮羽聆平靜地說道。
“看來你現在心情並不好。”裴思莊深知這位九妹的脾氣,試探著說道。
“沒錯,所以我要一直關著他們。”宮羽聆說道。
裴思莊此時一籌莫展地看著眼前這位亭亭玉立的大小姐,雖然身穿男裝,依然掩蓋不了她的美麗。同時,她又是那麽的可怕,性格可怕,武藝可怕,最可怕的還是她的身份:女性NPC。
雖然是人工智能,但是只要好感度不夠,就算你說的再有道理,她也不可能聽進去。裴思莊雖然勉強將她拉進自己的組織,但是並不敢分派什麽繁重的任務,一切都以放養為主。據說這樣可以快速提高好感度,但即使如此,裴思莊還是做不到讓她言聽計從。
當然這樣並不能說裴思莊的招募失敗,很大程度上還是宮羽聆本身的問題。平時在家裡就是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被人千依百順的嬌慣著,怎麽可能輕易被他人呼來喝去。
尤其是宮羽聆性格好強,喜歡舞刀弄槍,雖然表面看上去有武將的豪邁性格,不過骨子裡還是一名女性,十分記仇。早在包打聽阻止自己拉攏龍泉的時候,她就已經默默地下定決心要懲罰他們。
裴思莊歎了一口氣,拿起擺放在筆山上的毛筆,沾了沾墨水,鋪開紙張,一氣呵成地寫下幾個字:八門金鎖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