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業有專攻這一點是沒錯的,手起針落,每一次施針都給傅輕歌一種優雅的感覺,好像不是在著急上火地救治病人,而是在花園中閑庭信步,慢慢地走著,看到喜歡的花朵就拈起來看一看,再放下。
傅輕歌仔細觀察之後才發現,這些銀針上都有一條幾乎肉眼不可見的線,連接在安碧蓉的指間上,安碧蓉每次手指顫動,細線也會跟著顫動,似乎是通過這種方式來探查羅義誠身體內部的狀況。
她的實力並不強悍,僅僅是血線境圓滿而已,但是一想到她不只是修習武道,同時還在修習著醫術,傅輕歌就對她肅然起敬。
前世的醫生有多麽難考他是清楚的,在這裡就算是武者的記憶力和學習力遠超常人,但也是需要日積月累來積累醫術的,安碧蓉能夠如此迅速地施針救人,做出判斷,想來下的功夫一定很深。
不難猜到,這麽老練的手段應該就像是有些武者一樣,夜以繼日地不斷地操弄木樁,在操弄木樁的同時,也必須要有一位名師指點。
果然不能夠隨隨便便小看任何一個人,傅輕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咦?按理來說他身上應該有一道靈力堵塞著氣穴,怎麽就沒有了呢?”安碧蓉停下了手中施針的動作,疑惑地說道。
傅輕歌一愣,下意識說道:“你怎麽知道他體內有積壓的靈力?”
“你是笨蛋嗎?”安碧蓉一臉鄙夷地看著傅輕歌,隨後繼續盯著那道傷口,“傷口處的血線明顯比其他的血線要粗大,除了被外來的靈力注入,在裡頭掙扎之外,還有什麽效果才能達成?”
傅輕歌頓時閉上了嘴,這女人說他笨蛋倒是一點也沒錯,他在醫術這一行,比起字都不會打的人來說,也是相差不遠了。
“難不成是有人以極高的手段為他祛除了積壓的靈力?這種手法可不一般啊,如果不是精純到極致的靈力,那麽只有極為高深的醫術才能夠辦到了。”安碧蓉托著下巴,似乎是在思考。
“可是,這很顯然是不久之前才祛除的,在‘F’區,除了我和師父之外,也沒有這種人有如此能耐能夠祛除啊。”
安碧蓉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雖然眼前這個傷者的傷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在祛除那道靈力之前,這個倒霉家夥可是危險的不得了。
唯一知道情況的,就是這個送傷者來的家夥,可是這個家夥不過血線境八階,醫術一竅不通,靈力精純也半點不沾邊,肯定跟他無關。
現在她要做的事情,只不過是簡單地把傷口給縫上而已。
接著開幾份藥物,讓傷者回去休息幾天,就會自然愈合了。
最難的部分已經有人替她完美解決了,自然就不需要她操心。
“我看,你要不先把這傷口給縫上吧?這裡頭的肉啊,傷口啊一直在蠕動,看著怪嚇人的,要是感染了細菌怎麽辦?”
看安碧蓉突然呆在原地,什麽舉動都沒有,傅輕歌隻好出聲提醒。
“要你提醒我怎麽當醫師嗎?”安碧蓉沒好氣地說道,“我說他不會有事就是沒事,武者怎麽可能連這點小小的細菌都抵抗不了?”
傅輕歌尷尬地一笑,想來也是,武者不光是外部的肌肉強悍,就連內部的五髒六腑,乃至於血管都得到了靈氣的洗禮。
怎麽可能連一點暴露在空氣中的小細菌都無法處理?
羅義誠的狀態是肉眼可見地恢復過來了,呼吸變得有力,臉色也漸漸地紅潤了,如果不是傷口還在時不時出血,他看上去正常的很。
安碧蓉十指微動,所有的帶線銀針被她一瞬間收回到手上。
收回手上的動作乾淨利落,如果不是看到安碧蓉清秀的長相,傅輕歌還以為是某個老頭出診的,而且是那種遠近聞名的老頭。
安碧蓉把針線收納好,從口袋裡取出紙筆,開始刷刷地寫著。
很有理由讓人懷疑,她胸前的口袋是個儲物工具。
明明看不到任何的凸起,卻能夠一直拿出東西。
難不成這裡也有機器貓的粉絲,發明了這種儲物工具?
安碧蓉很快地寫完後,把紙條丟給了傅輕歌,傅輕歌一臉懵逼地接過紙條,看著上頭龍飛鳳舞的字體,疑惑不解,一個字都看不懂!
“這什麽?是驅鬼用的神符嗎?”傅輕歌不假思索地說道。
“說你是笨蛋還真是沒有高估你。”安碧蓉把羅義誠躺著的床一推,推到了診所的中央,緊接著細長的腿猛地一踹立在診所中央,很突兀的鐵架子,霎時間,一個簡易的手術室就這樣出現了。
說它簡易都是抬舉它了,說是簡陋還差不多,鏽跡斑斑的各種架子,架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鑷子刀子,有一些甚至都發黑了。
喂,不是吧?要用這種東西來救人嗎?傅輕歌猛地一驚。
這別說是縫傷口了,等你縫好之前,這家夥就會被你弄死的吧?
不過傅輕歌還是忍住沒說出來。
前面質疑了對方那麽多次,相當於是在挑釁一位醫師的尊嚴。
武道世界,受傷是難免的,每天都要動兵刃,不單單面對魔物,更多時候還要面對其他的武者。
比魔物更可怕的,永遠只有武者,也只有武者才是真正的魔物。
因此每位武者都是很不願意得罪一名醫師的,哪怕這位醫師看上去年紀不過二十,也不會無腦到輕易去得罪。
誰知道這小醫師背後藏著什麽老怪物?老怪物的人脈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怕,要是他發動了醫師拒絕給你治病,豈不是活活等死。
“你愣著幹什麽啊?縫個傷口有什麽好看的?快去把我上面寫的靈草和藥物拿過來,慢了的話傷口會破的更嚴重的。”安碧蓉說道。
“櫃子就在那邊,藥名都已經寫好了,對著拿就是了。”
診所本就不大,那一個藥櫃又是非常顯眼的,散發著藥物的清香。
“哈?你叫我去抓藥?先不說我看不看得懂你的字,這些藥材我根本就沒聽說過啊,你就不怕我抓錯藥嗎?”傅輕歌無奈道。
抓錯藥?這下輪到安碧蓉愣了,怎麽可能會抓錯藥呢?
她上面寫的都是最常見的靈草藥物,基本上每個武者都會使用到。
外傷小傷,處理消炎的藥物,哪一樣都是爛大街的貨色,就算傅輕歌從小到大沒受過傷,總該也泡過藥浴吧?居然說沒聽說過?
這是哪個窮鄉僻壤裡頭出來的人啊?這也能考上富江武大?
哼,肯定是這小子故意誆自己的,我安碧蓉雖然身在“F”區,但是是不折不扣的武道天才,憑著天賦,今年就讀“A”級,喜歡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每天都有各種人用一萬種辦法追求自己。
他是不是想用這種蠢辦法,反其道而行之,吸引我的注意力?
太幼稚了,我安碧蓉會這麽容易就被這種小手段哄騙?
安碧蓉此時陷入了快樂的腦補環節,一點都沒有看到面色發苦的傅輕歌,正努力地拿著那張藥方,辨別著其中的“象形文字”。
每每傅輕歌準備開口的時候,看到安碧蓉一臉鄙夷,像是看到地上的垃圾一樣的眼神,他就把話給吞進肚子裡去了。
看來安碧蓉是鐵了心要讓他去拿藥了,可是自己是真的認不得這些藥啊,依稀能夠辨別的幾個藥名,也是拗口的很。
這狀態怎麽可能拿藥?羅義誠這不得被自己害死了?
見傅輕歌一點動靜沒有,安碧蓉好像忍不下去了,開口催促。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快點弄完,我要繼續睡覺了。”安碧蓉舉起刀子鑷子,“先把鎮定的藥物拿過來,不然我怕他疼醒了。”
又是藥物,傅輕歌實在是怕了,趕緊擺擺手。
“鎮定的藥物?不用了吧,封住他的氣穴不就好了,然後你再用那些銀針,把他相關的血線也封上。”傅輕歌突然開口說道。
“你別在這裡搗亂了,你要是想用這種辦法吸引我,抱歉,我想說你實在是太幼稚了。”安碧蓉白眼一翻,給傅輕歌這話氣笑了。
這家夥到底是哪裡來的奇葩?
開什麽玩笑?封住氣穴那都是醫術高明的,六品以上的醫師才做得到,她一個不過剛剛八品的醫師,怎麽可能辦得到?
他這話說的像渴了就喝水一樣簡單,封住對方的氣穴?別說是封住氣穴了,就連她練了這麽久,也只能夠恰到好處封住傷者的血線。
先不說下針的準確度,她武道境界都不到氣穴境。
連自己的氣穴都不一定足夠清楚,怎麽去封住傷者的氣穴?
再說了,封住氣穴只為了麻痹傷者的神經,這麽炫技的操作她可做不出來,每次看師父治病的時候,需要封住氣穴的,都是大工程。
浪費那精純的靈力,只是為了麻醉,那到底得有多奢侈?
啥?吸引啥?傅輕歌沒搞明白安碧蓉的意思,吸引她幹嘛?
他又不是一塊磁鐵,看到異性就要相吸,有什麽好吸引的。
不就是封住氣穴嗎?這怎麽就幼稚了?這女人真怪啊。
二話不說,傅輕歌走到手術台邊上,看著閉眼躺著的羅義誠,食指和中指暗自提勁,銳利的劍氣瞬間轉化為柔和的靈力匯聚指間。
安碧蓉注意到傅輕歌的舉動,連忙說道:“你想幹嘛?你在這裡看著他,我現在去取藥,你給我安安靜靜地不要說話,氣死人了。”
作為醫師,在什麽情況下都不應該喪失理智,傅輕歌說的這些話居然讓她意志動搖了,外行人說出這麽蠢的話是很正常的。
安碧蓉不停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在意,不要生氣,當做空氣。
然而,她剛剛平複下自己躁動的,想要發飆的心情,就看到這個送人來的憨貨,手指突然點出,帶著一股威力不小的靈力,朝著羅義誠的身上點去,而點去的部位,正好是傷口不遠的某處!
“你幹什麽?”安碧蓉瞬間就怒了,傅輕歌居然對傷者動手了。
血線境圓滿的實力瞬間爆發出來,擒拿的手法準備抓向傅輕歌的手腕,將他這個血線境八階製住,然後扭送到教導處去。
這個行為簡直是相當於謀害同學,退學都只是一般的處理。
但是安碧蓉沒想到的是,她本以為十拿九穩的擒拿,卻還是快不過傅輕歌的手速,傅輕歌的手指瞬間在羅義誠的腹部周圍連點五下。
然而安碧蓉卻是一次都沒能夠擒拿到傅輕歌的手腕。
“你真的是瘋了!”安碧蓉冷哼一聲,取出了銀針。
銀針正準備朝著傅輕歌射出去的時候,只見傅輕歌聳了聳肩膀。
“你看,封住氣穴很簡單啊, 不就這樣嗎?一下子就好了。”
啊?什麽情況?
居然真的麻醉了?
安碧蓉剛準備拿下這個戕害同學性命的家夥的時候,卻看到床位上的羅義誠,生命體征雖然保持著,卻像是昏迷了一樣。
這是很明顯的用氣穴麻醉之後的現象,原理和普通的麻醉相差不遠,就是封住患者的氣穴,免得傳導痛楚到大腦皮層去。
“難道我沒麻醉成功嗎?”傅輕歌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把所有相關的氣穴封住不就相當於麻醉嗎?難道失敗了?
真的假的?
這血線境八階的家夥隨便伸指頭點幾下,就麻醉了?
安碧蓉作為一個醫師,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羅義誠是被人打昏了還是被麻醉了。
哪裡是沒麻醉成功,簡直是太成功了......
安碧蓉感覺自己的醫術都學到了狗肚子裡去了。
傅輕歌明顯是外行到不能外行的家夥,連藥都認不清楚的人,怎麽會......
世界觀崩塌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安碧蓉本以為這句話是有人寫出來故意矯情的,沒想到這居然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難不成眼前這個家夥,其實他是某個頂級醫師的徒弟?
他故意跑到這裡來,取笑自己?
不然怎麽解釋這一手氣穴麻醉?
安碧蓉有些欲哭無淚。
感情你有這醫術,幹嘛還火急火燎地帶人來診所治傷?
你自己處理不就好了?
“你沒學過醫術?”安碧蓉讓自己平靜下來,吐了口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