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璿站在路易酒吧的後門,隨手抽了張紙擦拭了一下油膩膩的嘴角,看著頭上吊著的,閃亮著白光的路易酒吧門牌,皺了皺眉頭。
“怎麽會在這個地方?又是怎麽會有兩個印記?”這種印記是苗族部落裡特殊的法門,本身不同於武技,卻又脫胎於武技,與其說是武技,更應該說是一門和毒蟲毒草交換信息的學問。
因為這武技有著諸多的限制條件,因此在苗族部落裡學會的人不算太多,按照時間來推算,近年來學會的更是只有自己和姐姐程羅煙,其他學會這門武技的大多都是年紀上了三十的老一輩武者。
而現在在自己面前的路易酒吧,一看就不像是三十歲往上的人會來的地方,程紫璿很是清楚,老一輩武者們有時間來這種煙花之地,還不如躲在自己的茅草屋裡鑽研毒性藥理。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路易酒吧裡面的另一道香氣印記,就是由程羅煙身上散發出來的。
但這怎麽可能呢?自己苦尋這麽久的人,居然會在富江市這麽不起眼的,隨處可見的酒吧裡?
這就像是,一個男人去上班,早上經過了一個腸粉攤子,然後點腸粉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前女友正坐在旁邊,和她的現男友一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姐姐。”
程紫璿很快就下了判斷,因為她知道程羅煙在武道的天賦比自己要高不少,自從她開始學習武技之後,往往都能舉一反三,既然她選擇了逃出苗族部落,那麽絕對會想方設法抹去這印記的存在,以免被人察覺。
這傅輕歌到底是什麽體質?難不成是一個秤砣?所有叫做麻煩的磁鐵都能被他順勢吸引過來,既然身上出現了印記,那麽就代表姐姐把自己的印記轉移給了這個人。
程紫璿想了想,這是當下唯一合適的判斷。
糾結的地方解開了之後,那麽接下來就是找到傅輕歌了,也不知道這家夥跑到酒吧來做什麽,竟然還能碰到程羅煙轉移印記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幸運或者不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晚過的實在是不同於以往的開心滿足。
程紫璿回想起自己除了來富江市之外,之前出過最遠的遠門竟然只是部落外的縣城,就不由得有些為自己的人生感到可惜。
來到了富江市之後,她才真正的認識到一個正常的女孩子,她的生活起居,她的一舉一動,就應該是充滿著糜爛的朝氣的。
朝氣怎麽會糜爛呢?當然可以,因為這朝氣只會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之後,驟然爆發出來的,那種深藏於眼眶內的歡欣雀躍。
那些老頭老太婆們,到底是怎麽能夠在部落裡深居簡出,以前沒有離家出走的時候發現不了,還覺得這正常的不行,直到自己真正的接觸到了,才知道什麽叫做“自由的味道”。
酒吧是她曾經多次聽聞到的一個名詞,這個名詞在勤懇樸實的人嘴裡,是迷亂下流的,充滿了酒精的空間裡無數爛醉的男女發泄著原始的欲望,不知疲倦的扭動著他們的腰肢,等到散場之後,精力充沛的有幾分姿色的男女往往有約,而那些長相抱歉的人只能自己搖搖晃晃,一路半嘔半吐的走回去。
而在那些走在潮流前線的人嘴裡,只不過是一個略微吵鬧的交際環境,酒精不單單是讓人失去理智,更是讓人卸下心防的好東西。
很多時候必須通過酒精來相互麻痹,讓許許多多說不出口的話能夠吐露出來,等到時候回想起來,也僅僅只是會心一笑。
這實在是太過離經叛道了?不,
這實在是太有趣了!程紫璿迫不及待的就想往路易酒吧裡衝進去,兩道香氣印記也好,她真的想見識見識酒吧到底是什麽東西也好,總之一切都是巧合的不能再巧合的,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做了。
雖說這裡是路易酒吧的後門,但還是有著兩名安保人員站在門口,時刻提防著有些偷雞摸狗的客人想要混入進去。
酒吧的後門距離更衣室和眾位舞娘平日裡休息的地方很近,如果不經由酒吧人員引導,很容易就會闖到舞娘們休息時活動的區域。
這一點自然是酒吧的忌諱,舞娘們並不是每一位都國色天香,容貌過人,不否認她們畫起妝來的確是漂亮,但大部分也都只是素顏的時候略強於普通人罷了。
哪有那麽多顏值驚天動地的人存在,這又不是漫畫故事,只不過是一個再現實不過的世界。
正是顧忌到這個問題,有些對某些舞娘極為狂熱的客人,為了親近她們所愛慕的舞娘,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去接近她們,等到真的接近了,發現自己期待的和現實中的不可觸摸之物,存在著巨大偏差,到最後客人就流失了。
不過程紫璿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女人們不只是酒吧的貴客,還是為酒吧招徠男客的瑰寶,安保人員自然不會為難她,只是隨便詢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便讓這個穿著前衛,相貌有些像羅煙小姐的女人進去了。
“阿寶啊,你有沒有看見剛剛那個女客人,長得真是正點,以我看女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個的經驗來說,剛剛那個女客人,絕對是淡妝,而且就算是卸了妝,也差不了多少。”一個安保人員閉上眼睛,在回味剛剛那個走路都帶著香氣的美女。
“阿柱,這美女跟你有啥關系啊,別想了,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手頭上的活乾好了,說不準等哪天被哪個領班相中眼了,還有機會去當個少爺,陪陪女客人什麽的。”阿寶嘿嘿的笑著。
與此同時,七十七號散台上,一男一女守著酒桌上的無數好酒,饞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可是他們卻沒人想去打開其中的任意一瓶。
“剛剛那個兄弟哪裡去了?他不會是個酒托吧,點了這麽多這麽貴的酒,然後人說沒就沒了?”
女人一邊說著,一邊百無聊賴的抽著煙。
“你是不是喝多了?路易酒吧的規矩你不清楚嗎?點了酒就必須立馬付錢的,我想他應該是有什麽事情吧,別管了,有酒我們就喝。”
男人輕快的為自己的杯子添上了幾塊冰塊,熟稔的為自己倒滿了一杯新的利口酒。
“說的沒錯,那麽就敬一杯那家夥吧。”
女人也為自己倒了一杯,兩人同時碰杯。
更衣室外。
傅輕歌此時換了一身便服,那身少爺裝束自然是用不著了,況且剛剛同程羅煙交手的時候,把那身少爺服飾弄得髒兮兮的,看上去就像是個來要飯的,倒還不如換上自己的便服來的實在。
程羅煙也是同樣的裝束,宛如一個普通的都市白領,得體整潔的高領毛衣,外頭再襯上一件短的牛仔馬甲,重新更換了妝容之後完全看不出半點的,在舞台上傾倒眾生的羅煙小姐的模樣。
兩人宛如一副普通上班族的模樣,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從更衣室走了出來,她們的方向是前往路易酒吧的後門。
傅輕歌不想和程羅煙走在一塊,自然是不想再遇到鐵牛這個合格的舔狗,這家夥實在是像根攪屎棍,糞坑裡真應該給他留一個位置。
這時程紫璿也恰巧踏進門來,一條不同於前門的敞亮走道,出現在她的面前,程紫璿注意到,後門裡流連著不少的客人,這些客人們都已經爛醉,有坐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還有單手扶著牆壁不停乾嘔的,還有的不停地打著電話,只不過電話似乎沒人接聽一般。
程紫璿知道酒精是一種強烈的催化劑,這種催化劑並非是讓化學反應更加劇烈的東西,而是讓人類的情感厚積薄發到了一定程度,瞬間爆發出來的那種,孤苦無依,那種離群索居的孤獨感。
有哲人說過,合群是另類的孤獨。
前一秒鍾的歡呼雀躍,到了最後卻只是一個人躲在無人注視的角落裡,慢慢地伸出食指,扣動著咽喉,盡可能的讓酒精不要那麽多的留在喉嚨裡,盡可能的讓自己能夠不因為宿醉而睡的舒服一些。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程紫璿發現,那兩道印記幾乎是齊頭並進,距離不過幾米,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傅輕歌怎麽會和擁有印記的人走在一起?難不成是他認識的什麽人?這家夥的來歷實在是神神秘秘,總覺得他整個人就是由一團迷霧構成的,就算是幾乎朝夕相處的情況下,也難以看出他的不同。”
程紫璿不再向前走,而是默默的把手伸進了儲物袋裡,一柄淬毒的鋸齒短匕從衣袖間滑落,被她的手掌穩穩接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但她的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制的動了起來,完全就是下意識的舉動,就好像小時候,天天和姐姐一起對打練習武技的那些日子一樣。
她們兩人小時候就已經開始修習有關的毒理醫理,所謂的毒理,也不過是用錯了地方的醫理,兩者之間都有深刻的互通之處。
年紀的確會影響武者的修習的年限,但她們從小就開始服芝食玉,硬生生的把成長所限的武道修習時間往前推了好幾年,因此這個限制對她們來說,只不過是吃的天材地寶的多少。
這就是為什麽明明在同一個年紀,但有些武者的實力就已經一騎絕塵,高到讓你望其項背的機會都沒有,一輩子都只能把脖子抬起來,不停地向著對方留下的軌跡狂奔,像是追著太陽的誇父。
可就算是抬到脖子斷掉,跑到筋疲力盡,也無法看到對方的背影。
她們一開始修習武道,就日夜不休,姐妹兩是很容易產生競爭的一個奇怪關系,姐妹之間存在的大多關系,不是互相愛護,而是互相嫉妒。
她們時常一言不合就開始比拚武技,每天都要打的頭破血流才肯罷休,勸架的仆人拉開她們詢問過後,才知道她們是為了爭一個油炸的地瓜餅,這地瓜餅是某位長老外出帶回來的“特產”。
姐妹兩因為了這些奇怪的競爭,沒少挨責罰,但她們卻是樂在其中,不但沒有半點收斂,而且變本加厲,甚至以受到責罰的多少為榮。
這樣的狀況一直延續到了兩年前......戛然而止。
程紫璿搖了搖頭, 讓自己從回憶裡醒轉過來,緊了緊手中的短匕。
後門通道的另一端。
傅輕歌有些嫌惡的看著周遭那些東倒西歪的醉鬼,鄙夷不解的情緒完完全全的寫在臉上,不明白他們喝成這樣的用意在哪裡。
“我說,這樣的盛況,你是不是經常見到?”傅輕歌問道。
程羅煙說道:“像你這樣的武道世家的子弟,又怎麽會明白普通人的煩惱呢?喝醉了就睡,用不著心煩。”
“不了吧,這樣的話我怕我會忘記自己想做的事情。”傅輕歌道,“聽你這麽說,看來你嘗試過酩酊大醉?”
程羅煙點了點頭,“不用靈力驅散的,飄飄欲仙的快感,希望你有一天可以體會到。”
“那麽我希望我千萬不要有這麽一天,靠喝酒來讓自己飄飄欲仙有點不值得,多得是事情值得我去做。”傅輕歌說道。
程羅煙呵呵一笑,眼神變得尖銳了起來,仿佛是鎖定了獵物的獵鷹,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她毫不避諱的從自己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支短匕,這支短匕同樣是淬了毒的,只不過這毒素又是傅輕歌未曾見過的船新版本。
“你拿武器要幹嘛?總不會你下班的時候還需要活動筋骨吧?”傅輕歌一邊跟著程羅煙向前走,一邊吐槽道。
“別說話了,她已經來了。”程羅煙低聲道。
“她?你說誰啊?”傅輕歌一頭霧水。
“你要找的人。”程羅煙言簡意賅。
“程紫璿?”傅輕歌疑惑,“她不是你妹妹嗎?你拿武器就是為了迎接你們時隔這麽久的見面?”